“大姨,我去您家,我晚上跟您睡,好不好?”小柔稚聲稚氣。
“大姨最喜歡小柔了,怎麼會不好呢!”
“你給小柔織的毛衣,她可喜歡了,穿在身上像個小公主似的。那時候,小柔就知道,大姨最疼小柔了,對不對?”藍田媽一臉慈祥地盯著小柔。
“外婆說得對嗎?”藍田看著小柔問道。
“外婆說得對,爸爸媽媽也這麼說。”小柔的幸福全盤掛在陽光燦爛的臉龐上。
晚上,業成回家時,靖宇和小柔已經睡著了。
“小柔說她跟我睡一床,你跟靖宇睡一起吧。”藍田歉疚地看著業成,“晚上喝了不少酒吧,一身的酒味煙味。”
“開完會聚餐,席散後,周書記和華經理興致高得很,還要打牌,搞到現在,我都累死了。”
“你趕快去洗澡睡覺。”
“爸媽還好吧?”
“他們還是老樣子,就是頭發基本上都白了。”
“我沒去接他們,媽沒說什麼吧?”
“我跟他們說了,你們公司今天開半年工作會,再說了,就算我不跟他們說明理由,他們都不會怪你。”藍田原本還想再說“你在我們家可真是左右逢源啊!”想想,還是咽了回去,自從“日記事件”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由“甜蜜型”一下子過度到“嚴肅型”。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多麼的奇妙。
八月底的一個夜晚,綿綿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是她應邀參加重慶作家協會組織的南京、蘇杭等地采風活動,她提前出發,後天抵達蕪湖。
掐指算來,分別已是二十年,那段苦樂參半的青蔥歲月,“呼啦”一下,潮水般地湧入藍田的腦海,淚水宛如斷了線的珍珠,點點滴滴墜落下來。
倆人在火車站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緊緊地摟在一起。彼此鬆開後,藍田仔細地打量了一眼綿綿,一頭大波浪的長發自然地散落在肩背部,一襲長過膝蓋的寶藍色絲質連衣裙,一雙乳白色的高跟皮涼鞋,整個人顯得端莊高貴。再看看自己,一件白色純棉T恤,一條咖啡色料子長褲,一雙坡跟涼鞋,刹那間,便覺得自己黯淡無光、不堪入目起來。
“綿綿,你比以前瘦一些,現在的你,一眼看去,就是個大牌作家,雍容華貴。如果以美女來定義你,那麼,你應該算是氣質型美女。”
“你誇得我簡直飄飄欲仙咯。二十年過去了,老啦。藍田,你看你,也有白頭發了,怎麼不染一下?你沒有我想象中的時尚漂亮哦。”綿綿快言快語地說。
“我不能染,一染就過敏,奇癢無比。你一眼看上去,就是來自大都市的,跟當年在中院村比起來,時髦多了,也漂亮多了。”
說話時,倆人坐上了黃麵的。
“你今天請假的?”
“是啊,我請了幾天假,陪你在蕪湖好好玩玩。”
“我明天就去南京。”
“這麼急做什麼,大老遠的來了,不玩玩就走?真是的。”
“藍田,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一路上累壞了吧?”
“不累,飛機到南京,再從南京坐火車到蕪湖,方便得很。藍田,你怎麼樣,幸福的妻子,幸福的媽媽!”
“哪有什麼幸福的,居家過日子,平平淡淡吧。”
“你以前在給我的信裏,可是幸福得一塌糊塗,現在覺得平淡了?”
“一個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事,從生下來,再也沒有省心的日子。”
“那是的。你和業成的感情還是你儂我儂的吧?”
“作家說起話來,就是不一樣,什麼叫你儂我儂啊?老夫老妻了,也就是搭個伴過日子。”
倆人下車時,有粗糙的喇叭聲傳過來:“樟腦丸,上海衛生樟腦丸,樟腦丸是保護衣服的,蟑螂藥是消滅灶螞子的。”
“這兩個大男人推的那個三輪車裏裝的什麼,喇叭裏吆喝的什麼意思?”綿綿立定著好奇地問。
藍田解釋了那不絕於耳的喇叭吆喝聲的內容,然後說:“這兩個男人是兄弟倆,賣樟腦丸的,他們以此謀生,據說還很能掙錢,這也算是我們蕪湖的一道市井風情了。”
倆人合夥拎著綿綿的大包行禮,到家後,靖宇和小柔拿到了綿綿阿姨帶來的花花綠綠的食品,倆人坐在客廳裏邊吃邊看電視。
綿綿鄭重其事地遞給藍田兩本書,說:“這是我近期才出的兩本書,這本《雁南飛》是長篇小說,這本《玻璃的溫度》是文集,都賣得比較火。我已經簽過名了,有空時,看看。”
藍田接過書,一份沉甸甸的感動和羨慕充溢在她的胸腔裏,她情不自禁地說:“綿綿,大作家,我真是羨慕你,一個女人能活到你這個份上,值啊!你前兩年寄給我的那部都市言情小說《愛著你的人是我》,看得我不知道淌了多少眼淚,我們家人都看了,異口同聲地誇讚你寫得好。”
“嗬嗬,你那時在電話裏表揚得我輕飄飄的。我更羨慕你,有一個如此幸福的家!”綿綿仔細端詳著懸掛於臥室裏的藍田和業成的結婚照,說:“你們家梁業成混得好,長得也是有模有樣的,你可要看好咯。”
“你現在還是一個人生活?就沒遇到合適的?”
“我跟我媽生活在一起,弟妹都長大了,各自成家了。”
“你爸呢?”
“他醉酒摔死了。”綿綿一副不屑的口吻。
“你還是單身嗎?”
“是啊,我患有男人恐懼症,此生,將單身生活進行到底。在沒有如意人選的情況下,我這樣的生活方式其實也不錯。哪個都像這麼有福氣,一定能攤上個如意郎君呢!”
藍田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樣繼續這個話題,如果在“日記事件”以前,她一定會不加思索地勸綿綿,找一個吧,單身生活固然自由,但你永遠體會不到一個男人疼你愛你的幸福。可是現在,她的心裏虛弱得一塌糊塗,她沒有這份固若金湯的底氣。藍田覺得真是奇怪,性格如此開朗豪爽的女人,怎麼就認定獨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