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年的八月份,舉國掀起了瘋狂的搶購浪潮。藍田每天中午一下班就急匆匆地趕回家做飯給兒子吃,如果業成不在家,她還兼顧著接送兒子。主班護士圓圓是個令她萬分羨慕的女人,一日三餐,包括孩子小時候的接送,公公婆婆一把樂嗬嗬地承包著。圓圓中午不回家,就拉著其他科室不回家愛逛街的女同事,去市區最繁華的地段中山路轉悠,而且幾乎從不空手回來。
藍田一來到科室,圓圓就搬出自己采購的那些個花花綠綠的寶貝們炫耀。
有一天,圓圓故意刺激藍田:“現在的物價,見風漲,一天一個價,不買不知道,一買嚇一跳。給你看,我買的東西。”
“你天天買東西,不怕買窮了?”
“反正都是家裏要用的,便宜的時候不買,等到價格漲到天上再買啊?”圓圓不服氣地回。
“說的也是,我天天忙得根本就沒有時間逛街,星期天忙著買、洗、燒,唉,真羨慕你!”藍田一邊說著,一邊又重重地歎了口氣。
“時間是擠出來的,你兒子還沒開學,你沒時間逛街,等到你兒子開學了,就更沒時間了,我都替你著急。”
“好好好,這個星期天,業成在家,我一定上街狠狠地采購一把。”藍田這樣說著,心裏巴望著時間一下子就能飛到星期天。
星期天上午11點多,業成帶著靖宇逛公園回來,看到家裏堆得如山高的毛線,嚇了一大跳,他走進廚房,對著正在做飯的藍田說:“老天爺,你準備改行做生意了?”
藍田“撲哧”一聲笑起來:“才多買點毛線,就改行做生意了,哪天我多買點菜,那不就要改行賣小菜了?”
“我隻是覺得很費解,你買這麼多毛線做什麼?”
“織毛衣啊。靖宇的,小柔的,兩邊老人的,還有業輝的兩個孩子,小姨的孫子,你的,我的。”藍田急迫地說。
“你考慮得可真是周全。沒的穿,不能買羊毛衫?你累不累啊!”業成皺著眉心疼地說:“到時候又該嘮叨腰酸背痛了。”
“我嘮叨什麼啦?真是的。”藍田不高興地說。
“好好好,不說了,勤勞的田田,我不是心疼錢,我是心疼你。”
“現在物價漲得怕人,家裏要用的東西,擺著又不會壞的,就要趁著便宜的時候多買點。”藍田不依不饒地說。
“知道物價為什麼越漲越帶勁,如此瘋狂嗎?就因為你們這些極度狂熱的購物者。我們公司很多人也是狂熱得一塌糊塗,家裏不多的存款,恨不得一起捧到商店裏換成東西。”
“就是啊,我們同事如果有到上海出差或者探親的,知道的人都爭著讓他們帶衣服、被麵什麼的。”藍田說,“我跟他們比起來,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人們現在都處在頭腦發熱期,見東西就買,黃金等保值的搶購,日常基本消費品也搶購,商家發大財了,積壓多少年的陳年舊貨也不愁賣不出去了。”業成說著搖了搖頭。
“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依我分析,從物質曾經一度嚴重匱乏的舊時代走過來的人們,心理上還留著濃重的陰影,他們害怕昔日一窮二白的時光莫名其妙地卷土重來,害怕物價上漲威脅到自己的基本生活,把手中的錢幣置換成最大化的物質放在家裏,好像唯有如此,心才能放寬,才能踏實下來,才能不被冷著、餓著、苦著。”業成冷靜地說。
“我們醫院那些子女快要成家的同事,非常緊張,他們需要搶購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把米、麵、菜油、醬油、醋的也一堆一堆地往家搬,還有些人買回家的電視機、冰箱,還存在不小的問題,這些我就不太能理解了。”
“人家怎麼做,我們管不了,我們不摻和。改革開放後,社會越來越進步,人民生活水平越來越高,物質隻會越來越豐富,有錢在手上,還怕沒的吃,沒的用?田田,你可千萬別去湊熱鬧。”業成似乎看穿了藍田那點躍躍欲試的心思。
倆人正說著話,門外一陣“咚咚”的敲門聲,做好飯的藍田打開門,外麵叫了聲:“藍大姐好!請問梁處長在家嗎?”
業成正從房間裏往外走:“小賈,有什麼事嗎?”
“席書記、周經理今天下午2點要召開一個緊急安全生產會議,我們公司的船舶和一艘民船發生了碰撞事故,還好沒有人員傷亡。”賈尚德急急地說。
“哦,你打個電話來不就行了?還跑過來做什麼?”
“你們家的電話打不進來,一直占線。梁處長,藍大姐,我走了。”
“謝謝你,小賈!”業成說。
“你吃飯沒?在這兒吃飯吧。”藍田說。
“不了,我得趕緊回去做一些會前準備。”說著,賈尚德急急地下樓走了。
業成轉身看了一眼放在客廳小茶幾上的電話,話筒移位了,他“嘟囔”了一句:“一定是靖宇這個小東西弄的,等他做好作業,得好好地教訓他一下。”
藍田附和著說:“單位給裝的電話,電話費實報實銷,結果打不進來,害得人家跑路。這個小家夥真是的。”
晚上,業成從公司回到家,藍田問:“事故怎麼樣?”
“還好,隻是輕微的碰撞,損失不大,但領導要求大家抓好安全宣傳,特別是船舶管理處,要加大跟船力度,繃緊安全這根弦,做到警鍾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