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渡,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嗎?”擦著他嘴角的手僵硬住,濮陽凝生氣了,站起身,將手帕砸在寒渡臉上,“夫妻之間不求毫無秘密,至少也要坦誠相待,你的心我懂,卻不表示我一直都懂,寒渡,我不想再猜測你的心事,那樣很累。你知道,我隻是想要你親口說出來,我不像那些深宮怨婦,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受到傷害,現在的我,什麼事都可以接受,哪怕水仙懷了你的孩子,你就算要讓她生下孩子,我也不會怪你。”
被濮陽凝親口說出水仙懷了他孩子的事,寒渡急了,語無倫次的道:“不會,對不起,我也不想……對不起,我保證絕對不會讓她生下那個孩子。”
“為什麼不讓,孩子可是你的,也是你唯一的孩子。寒渡,我不管你怎麼想,我明確的告訴你,我可以接受那個孩子,但我絕對不會接受水仙,你也別想說服我讓你納水仙為妾,你也轉告她水仙,別做母憑子貴的夢,隻要我濮陽凝活在這世上一天,她就休想癡心妄想。”有些事她不問,卻不代表她就不知曉,她能逃避一個月,卻逃避不了一輩子,有些事遲早要麵對,她遲早得接受。
“我不需要孩子。”寒渡斬釘截鐵的道,因為不是她生的,所以誰生的孩子他都不要,不想讓濮陽凝傷心,這句話他保留在腹中,深吸口氣,站起身,將濮陽凝攬抱進懷裏,臉埋進她的頸窩處,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被人稱為人生三大喜事的洞房花燭夜,對任何新郎來說都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可笑的是,我卻丟下洞房中等候的新娘,找別的女人。濮陽凝,你能理解我當時的心情嗎?突然被告知水仙懷了我的孩子,我當時不但沒有喜悅,反而是懼怕,當時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那個孩子絕對不能來到這世上,我不想孩子成為下一個寒渡,也不想將水仙變成我母親。來不及細想,來不及向你解釋,我隻想量快將孩子處理掉,然後回到你身邊。如果母親在天有靈,她會讚同我的所作所為。濮陽凝,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對水仙趕盡殺絕,因為我在水仙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可以說水仙的運命跟母親的一樣,唯一差別就是,水仙有錢錦宏癡迷不悟的愛著她,而母親沒有。出生青樓,入不了將軍府的大門,卻將心遺失在那個男人身上,至死不渝。”
“寒渡。”濮陽凝感受到自寒渡身上散發出的悲苦,寒渡的母親,是他心口上永遠也愈合不了的傷口,寒渡從來不向人提起他母親的事,有一次醉酒,熱情爽朗的他哭了,像小孩子樣哭得很傷心,之後在不清醒的狀況下,他將自己母親的事含糊不清的告訴了她,清醒之後,一切隨風吹煙消雲散了,“寒渡,寒家隻剩下你跟皇嫂了,放下過去,放下怨恨,也放過自己。”
“放下,談何容易,從出生那一刻起,他們就在我身上劃了一刀,傷口就在這裏。”寒渡放開濮陽凝,握住她的手,指著自己的心髒處,眸中布滿了陰森的寒意,嗜血之光越加清晰起來,“這道傷口就像一個倔強的孩子,它不肯愈合,因為內心是個溫暖又潮濕的地方,適合任何東西生長。即使不小心將傷口撕裂開,痛徹心扉,它依舊固執的不肯愈合。一隻野獸受了傷,它可以自己跑到一個山洞躲起來,舔舐傷口,可是一旦被噓寒問暖,它就受不了。”
這就是為什麼他一受傷就會獨自跑開,將船劃到湖中心,靜靜的望著湖麵,受傷的他會失去理智,而失去理智就會犯錯,事後追悔莫及,他不想傷害身邊的人,所以他逃走。
“寒渡。”濮陽凝吸了吸鼻子,心酸的要命。
“別說話,也別再勸說我,我恨寒家的人,那種恨是與生俱來的,即使他們都死了,也消除不了我對寒家的恨,如果不是他們殘忍的對待小妹,我想,我一樣不會放過她,所以縱使是我自己的孩子,隻要他身體裏流著寒家的血液,我就沒有辦法接受他。”目光震懾,寒渡說的殘忍而冷酷,仿佛地獄的修羅一般。
寒渡的一番話,字字珠璣,沁入心扉。濮陽凝抬頭望著寒渡,目光看似隨意,卻透著鋒芒銳利,仿佛要看穿寒渡內心的真實想法。人走茶涼,人都沒了,恨怎麼延續下去。在得知自己打掉孩子時,他臉上所反應的表情騙不了人,一個人無論有多深的恨,永遠也不可能恨自己的孩子。寒渡會毫無理由的繼續恨下去,是想減輕她的負擔,不想給她壓力。如果真讓水仙生下那個孩子,那將成為自己跟寒渡之間永遠的隔閡,孩子也將成為寒渡跟水仙永遠的牽伴。
有人說,愛情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愛情盲目的讓人迷失方向,轟轟烈烈的愛不長久,輕易得到的愛不可靠,如果有人愛你,愛到寧願放棄孩子,那麼就別輕易放開那人的手。
承受過傷痛的苦果,才能換來日後的珍惜。兩人靜靜地相擁著,誰也沒再說話,享受著這片安寧。
去禦書房拜見過濮陽寒,端陽王妃帶著水仙向晴朗宮而去,端陽王爺跟錢錦宏留在禦書房,跟濮陽寒商討錢錦宏與水仙的婚事,錢錦宏真得很愛水仙,怕她嫁進錢家受人欺侮,特意去求姑父端陽王爺,向濮陽寒請旨賜婚,有了濮陽寒的聖旨,日後水仙就是要在錢家橫著走都沒人敢說她半句。
若是錢錦宏進宮請旨,估計連宮門都進不了,就算勉強進宮,濮陽寒甩他才怪,而端陽王爺就不一樣,濮陽寒對端陽王爺雖不是言聽計從,至少也能有求必應。
晴朗宮。
“臣妾參見帝後。”
“民女參見帝後。”
“皇嬸,快來嚐嚐這茶,是本宮親手泡的。”寒淋漓嘴角揚起一抹笑,扶起端陽王妃將她按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具遞給她。
“多謝帝後。”端陽王妃雙手接過,輕輕的抿了口,與一般的茶無異。
“皇嬸,怎麼樣,是不是比那些宮女泡的茶要好喝一百倍?”寒淋漓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落坐,一臉期待的望著端陽王妃。
“茶香四溢,入口幹甜,醉人不已。”端陽王妃指尖端著茶杯,再次優雅的泯了口,才將茶杯放下。
“那是肯定的,本宮泡製的茶,豈有難喝之理。”寒淋漓憋住笑意,真是辛苦她說出違心之言,茶有多難喝她豈會不知。
縱使難喝,也得說好喝,誰敢不給帝後的麵子,端陽王妃在心裏道,看著依舊蹲在地上的水仙,“帝後,水仙姑娘有孕在身,是不是應該叫她起身。”
“你瞧本宮,隻顧著向皇嬸顯擺,忘了你帶來的侍女。”寒淋漓拍了拍額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朝水仙一揮衣袖,“起來吧。”
“帝後,你誤會了,水仙姑娘她不是臣妾的侍女,是……”
“側妃。”
“不是。”
“待妾。”
“王妃,水仙想跟帝後單獨聊聊。”水仙大著膽子,出聲打斷兩人的話。
“這……”端陽王妃一愣,對水仙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著實意外,不過她也猜得到水仙會說什麼,無非就是想拉帝後當自己的後台,提高她在錢家的地位,對這樣有心機,有遠見的女人,端陽王妃在賞識的同時,也免不了擔憂。這是步險棋,一招不慎,隨時丟小命。一臉為難的樣子,見寒淋漓點了點頭,“好吧,那臣妾就先告退。”
端陽王妃站起身,朝寒淋漓行了一禮,路過水仙身邊,低聲警告道:“這是皇宮,她是帝後,別說錯話。”
端陽王妃一離開,水仙立刻跪在地上,“求帝後成全。”
水仙之所以讓錢錦宏娶她,就是為了借助錢家跟端陽王府的關係,利用端陽王爺進宮見寒淋漓,想借寒淋漓保住她腹中的孩子,隻要讓她平安生下孩子,她跟寒公子的關係就永遠不可能徹底了斷,就如藕斷了絲還連著。
“明媒正娶,與正室平起平坐,外加帝君賜婚,你還有什麼不滿的,還想要我成全什麼?”寒淋漓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舉止優雅的端起茶杯,微微的泯了一口,立刻皺眉,這茶還不是一般的難喝,若是讓濮陽寒知道自己喝茶,肯定被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