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嚇暈頭了,居然學著濮陽寒求小妹醒來,如果能將人求醒,母親就不會丟下他,獨自離去。見濮陽寒還不動,寒渡惱怒的推開他,想將寒淋漓從他懷中奪走,“你不給小妹做人工呼吸,我來。”
“滾。”濮陽寒陰沉著臉,一把將寒渡推開,理智被寒渡吼了回來,濮陽寒快速將寒淋漓放平,按著她的腹部,見沒反應,濮陽寒仰頭,吸了口空氣,低頭捕捉到她的唇,將口中氣灌進她嘴裏,可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身體也越來越冰冷。
濮陽寒怕了,透心涼的恐懼,指尖蒼白的發抖,不停的按著她的腹部,往她口腔裏灌氣,聲音慌張顫抖,“醒一醒啊,寒淋漓,你給我睜開眼睛,聽到沒有?我不準你死,你聽到沒有?寒淋漓。”
見狀,一貫懶散而鎮定的寒渡,天塌不驚的神色變得慌亂,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按在地板上的大手彎曲著,顫抖的手恨不得將地板抓出幾個窟窿出來,仰麵深吸口氣,顫抖的食指探了探寒淋漓鼻翼下,臉色刹那間蒼白,整個人瞬間顫抖起來,瞳孔越放越大,抬眸看著濮陽寒,“已經沒呼吸了,她死了,小妹死了,濮陽寒,我的小妹死了。”
“不,不會的,她有呼吸,她有呼吸,她絕對不可能死,我不許。”聲音絕對,語氣執拗,濮陽寒抬頭惡狠狠的瞪了寒渡一眼,恐嚇道:“你再敢胡說,我滅了你。”
濮陽寒不相信寒渡的話,也沒有勇氣去探她的呼吸,隻想救她,捏著她的鼻子,繼續做人工呼吸,永無休止,至到她醒來,顫抖的聲音蒼涼悲戚,“寒淋漓,我求你睜開眼睛,你忘了答應過我的事嗎?忘了我們的誓言嗎?生不同時,死則同穴,我沒死,你給我醒來,不要這樣離開我,我們還有寶寶,你不可以丟下我們,不可以。”
回應他的依舊是寒淋漓平靜的表情,冷冰的身體,濮陽寒雙手捧起她冰冷的臉頰,猩紅的眸子充滿了乞求,唇緊緊的貼著她的唇。寒渡也做著最後的努力,雙手搓著她的雙肩,想把手心裏的溫暖傳遞給她。
“小妹,小哥還沒成親,你不可以丟下小哥走,你忘了嗎?你答應過小哥,等小哥有了孩子,就由你來帶,撫養孩子成長,然後看著孩子成親生孩子,還有幫忙帶孩子的孩子,你的孫子。”說到最後,寒渡的話有些語無倫次,他忘了答應自己的是以前的寒淋漓,不是現在的寒淋漓。在不知的情況下他已經失去了半個小妹,他絕不容許連最後半個也要失去,“寒淋漓,你敢離開,本少爺就打你的娃。小笨蛋跟寶寶,生不如死。”
“寒淋漓,你怎麼可以騙我,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你怎麼可以丟下我跟寶寶先離開。難道你忘記自己答應過我什麼?即使沒有愛,也要雋手到白頭,永遠陪在我身邊,可現在我們彼此愛上了彼此,你答應過我,不會再發生四年前的事,你要抓住我的手不放,你才回到我身邊一個多月,在我認為自己得到幸福的時候,離不開你的時候,而你卻要先放手,離開我。”深情的話透著絕望從濮陽寒薄唇裏溢出。
心如刀割,絕望在心底蔓延夾著酸痛,在心裏化作淚水,急於湧出,眼淚無意識的從濮陽寒眼中奔流出,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他幾乎看不清她的樣子。洛晴的死,他絕望中更多的是想報複那個害死她的人,而寒淋漓,濮陽寒在絕望中,隻覺自己窮途末路,隻想追隨她而去。
“八年前,在我還沒奪回晴兒時,她就死了,你現在是不是也要學她,丟下一切,不管不顧的離去。嗯?是不是?”強勁的臂力將她抱入懷中,好像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裏,想要跟她融為一體,永不分離。臉緊貼著她冰冷的臉,不留一點縫隙,濕熱的液體在臉頰上肆意的流淌,“寒淋漓,你不可以這樣殘忍的離開我。不準你離開我,你聽到了沒有?回答我啊。”
“寒,別這樣,小妹已經死了,你還有寶寶。聽到沒有,濮陽寒,你還有寶寶,你們的女兒,你跟小妹的女兒。”寒渡看著近乎完全失去理智的濮陽寒,雙膝跪在他的身邊,不忍心看下去。死去的人,永遠也不知道被迫留在人世的那個,才是真正的殘忍。
威逼恐嚇,誘惑苦求,無所不用其計,可惜,寒淋漓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人再堅強執著,怎麼鬥得過死神。
“啊。”濮陽寒仰天長嘯,像是失去夥伴的狼,孤獨的哀嚎。
“寒。”還未從寒淋漓死的悲痛回神,現在的濮陽寒更令寒渡擔心,那失控的情緒,絕望的長嘯。這樣的濮陽寒,讓寒渡想起失去妻兒時的銀麵,無助的抱著冰冷的屍體,悲痛的神色,哀傷濃鬱。母親的親身體驗,讓寒渡變得無情,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露水都未沾一滴,濫情卻不動情。銀麵的癡情,更封閉了他的心,因為怕失去,所以讓自己無心,現在的濮陽寒,寒渡更怕了,腦海裏浮現出另一抹身影,如果失去她,他會怎麼樣?
猛然搖頭,這個問題,他沒勇氣想下去。
“即然你執意的要離開我,那我就帶著寶寶來找你,我們一家三口一起下地獄。”狠絕的話,不是脫口而出,而是經過大腦深思熟慮。
“濮陽寒,你瘋啦!”寒渡目瞪口呆的望著濮陽寒,這樣的眼神,殺氣湧現,無疑不昭示著濮陽寒的認真,寒渡此刻慶幸,寶寶不在場。
“閉嘴。”濮陽寒抬頭冷冽的眼神射向寒渡,薄唇開啟,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她若敢死,定讓寶寶給她陪葬。”他亦不例外。
寒渡錯愣著的同時,隻覺船微微下沉,側目,船上多了四抹身影。目光觸及到離落懷中的寶寶,寒渡立刻跳起身,“離落,快抱著寶寶離開。”
離落沒理會寒渡,將懷中的寶寶交給笨笨,兩抹身影同時一閃,頃刻間,銀麵跟離落從濮陽寒懷中奪走寒淋漓,兩人各自抓住她的手,掌心拍在她後背,源源不斷的真氣輸入到寒淋漓體內。
濮陽寒雙眸冷凝,怒意在他蒼白的臉上漸漸升騰,目光鋒利的恨不得割破長空。
關心則亂,寒渡一陣懊惱,他怎麼忘了還有內力這東西,餘光瞄了眼不知被誰點了穴的濮陽寒。
寶寶乖乖的窩在笨笨懷裏,咬著手指,一句話不說,隻是那看著寒淋漓的目光,溢滿了擔憂。笨笨擔憂的瞳仁裏有著複雜,更多的是悔恨愧疚,如果不是他,他跟寶寶都不會被抓,她也不會出事。
“咳咳……”寒淋漓總算有反應了,急咳起來,頭一歪,吐了好幾口河水。
銀麵跟離落見狀,均鬆口氣,收回真氣,銀麵退到一邊,離落抱著寒淋漓的身子,讓她平躺在地,頭枕著他的腿,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激動的叫道:“晴兒,醒一醒,沒事了,沒事了。”
“嗯。”寒淋漓輕嗯了聲,纖長的眉毛顫抖,努力睜開眼簾,卻隻撐起微細的縫隙,強烈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痛。
“別急著睜開眼睛,慢慢來。”離落看一眼天空,陽光不強,對她來說卻足以刺傷眼。
寒淋漓閉上雙眸,待慢慢適應,才睜開眼睛,視線模糊一片。
離落托起她的身體,緊抱著,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
“寒。”寒淋漓的聲音很虛弱,離落卻聽得很清楚,側目看了一眼濮陽寒,曲指一彈,解開他身上的穴道,將寒淋漓交給他。死心了,錯過終究是錯過,他的晴兒真的再也回不來了,永遠的失去了。
最後看了兩人一眼,縱身離去,銀麵跟寒渡也抱著兩個孩子離開,把船讓給了濮陽寒跟寒淋漓。
失而複得,濮陽寒激動的抱著寒淋漓,心情難以言喻,太多的感觸,不斷重複念著她的名字,“漓兒。”
“寒。”晶瑩剔透的液體滴在了她的臉頰上,滾燙的好似要灼傷她的肌膚,沿著尖細的下巴緩緩而下,流進衣領裏,滲過肌膚要進入她的身體裏。伸出手,撫去他眼角的淚,“寒,你哭了。”
濮陽寒抓住她的手放在心髒處,下顎抵在她的肩膀,聲音充滿喜悅和感激,“謝謝你,漓兒,謝謝你沒有丟下我,謝謝你回來。”
寒淋漓被他勒的很難受,背上的傷經過水的浸泡,現在火辣辣的痛著,寒淋漓卻無心理睬,任由他這樣緊緊的抱著自己。
一個月後。
“想好了?”背對著月光,銀麵側目看向一邊的離落,他現在總算可以理解,見到笨笨第一眼,產生的那種莫名的親情了。
“深思熟慮。”離落淡然的目光裏有著釋懷。
“不後悔?”
“不後悔,隻是有點惋惜。”離落這輩子唯一後悔的事,就是對晴兒的信任不夠,如果他能像濮陽寒,即使心裏懷疑,嘴上也會說相信,他跟晴兒的結局,會像濮陽寒跟寒淋漓一樣美好嗎?
“惋惜?”銀麵不解,都不後悔,還惋惜什麼?
“上蒼對他殘忍,卻因我師傅的好勝心,改變了他的命運,讓我背負了他的一切。”離落看一眼銀麵,轉身邁步離去。
那不是惋惜,應該是憤世嫉俗吧!銀麵定眼望著離落離去的背影,月光將他映在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長,“不恨他。”
銀麵的“他”指了很多人,遠山老人,濮陽寒,設計的嬪妃,抱走他的宮女,先帝,皇太後,連自己的兒子都分辨不出來,做父母的也真夠失敗。
“恨,也要有心。”而他的心,八年前就碎了,離落背對著銀麵,揮了揮手,“笨笨交給你了。”
亭子裏。
“等久了吧?”離落走近亭內,落坐在濮陽寒對麵的石凳上。
濮陽寒給離落斟了杯酒,推到他麵前,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聲若寒霜,“我不相信你對濮陽風說的那些鬼話。”
遠山老人跟師傅,他們的感情很深,深到一見麵就可以打起來,不是切磋,而是真的恨不得將對方置於死地,但他們都深知,彼此都要不了對方的命。遠山老人個性要強,怎能容許自己輸給他自為是命中勁敵的近山老人。他能為了安慰自己的心,下山抱一個嬰孩回來,也可以為了好勝的私欲,將兩個孩子對換。
捫心自問,這一切若是真的,他感謝遠山老人,改變了他的命運。
“你信不信與我無關,濮陽風相信就行了。”離落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你才是真正的濮陽寒。”濮陽寒冷冷盯著離落,額頭青筋暴跌,鳳眸裏的光芒多了幾分沉暗的陰霾。
“托師傅的福,在他將你我換的那一刻,將本該屬於你的仇恨灌輸進我腦海裏,我就不再是濮陽寒,而是離落。”離落沒有野心,他坐了四年的皇帝,那個位子太沉重,背負的東西太多。
“我會把本該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濮陽寒特意將“本該”兩個字加重音,拿起酒杯,盯著裏麵的酒,想著把皇位交出去之後,帶著她遊玩天下。
“好啊,那個女人也本該屬於我,你放心的離去,我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女。”忍住笑意,溫潤的聲音緩緩的劃出。
“想死。”濮陽寒暗瞳一眯,拿著酒杯的五指驟然緊縮,砰,酒杯破裂,酒濺了一桌。
“那個位置金碧輝煌,本就高高在上,你又在上麵加了墊子,襯墊得更高了,隻可遠望,不可近坐。”離落喝完最後一杯酒,站起身,“聰聰是師姐的兒子,我會帶走他。”
“我看你更想帶走的是笨笨。”低沉的聲音裏,隱約透露著濮陽寒的慍怒,冷凝的眸子寒霜盡染,仿佛要將離落凍成冰塊。
“笨笨長得七分像我,三分像晴兒,我對笨笨很有信心,等不了幾年,他就愈加像我,留在她身邊,讓她看著笨笨就想到我。你活在她身邊,而我卻活在她心裏。”離落指著自己的心髒,接道又道:“想要活在一個人的心裏,不一定要用死,離開比死更事倍功半。”
“離落。”濮陽寒咬牙切齒的瞪著離落,突然,他居然有趕笨笨走的衝動,他若真將笨笨逐出北國,寶寶跟漓兒肯定要跟他拚命。心結解開,漓兒對笨笨比對他還好,寶寶更是粘著笨笨寸步不離,甚至還將自己的寢宮搬到笨笨的寢宮裏去了。
他都認輸了,這小氣的男人還不準他逞口舌之快,離落嘴角扯出邪魅的笑,“濮陽寒,我背負了你龍氏皇族的仇恨,而現在,你得背負為濮氏皇族做嫁衣的命運。”
與笨笨跟寶寶道別之後,離落帶著聰聰連夜離開,離落沒跟寒淋漓道別,相見不如不見,道別隻會徒增傷悲。
“他居然就真這麼走了。”城門上,寒淋漓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裏的兩抹身影,分手後做不了朋友,離婚後老死不相往來,離落比她還果決,帶走聰聰不與她說一聲,離開也不與她道聲別。這樣也好,蒼狼死了,就讓聰聰陪他。
“不然呢?”濮陽寒眉頭一挑,眼底滿是醋意。
“他連白虎他們都去道了別,唯獨我沒有,很不給我麵子。”寒淋漓抱怨道。
濮陽寒摟過寒淋漓的肩,將她緊抱在懷裏,離落的心他懂,他不信寒淋漓不懂,她這麼說是顧及他的感覺。他現在在等,等笨笨長大,能挑起重任,他就將皇位丟給笨笨,然後帶著漓兒離開。本來他想把笨笨交給銀麵,讓銀麵輔助他,誰知銀麵學精了,跑了,還跑在離落前麵,離落走都知道道別,而銀麵悄無聲息的跑了。
“寒,你說離落還會遇到與他共度一生的女子嗎?”寒淋漓靠在濮陽寒肩上,手習慣性的卷著他發絲玩。
“很難。”因為這世上沒有第二個洛晴。
“你應該說不一定,姻緣這事誰說得準。”
“好,不一定。”
“太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