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石焚刃暖化冰火 武當山中日月多(3 / 3)

那小丐搖了搖頭,身子不自禁的向後一縮。那軍官鐵掌揮出,斬斷身旁一截石柱,向那小丐嘻嘻笑道:“小狗,告訴我左孤雲在哪?”說話間傳來窸窸窣窣之聲,隻見自那軍官的掌間灑下一團石粉,敢情適才一斬,竟生出如斯威力。

那小丐口唇蠕動,方要說話,莫聽的一個稚嫩聲音叫道:“三結巴,閉上你的臭嘴!”緊接著一道寒光劃過,敢情是那持刀小丐到了。

那軍官微微錯愕,竟一時被那持刀小丐攻了個措手不及。幾個快手看見厲害,揮動鐵鏈,向持刀小丐脖頸之上勒去。

“小黑!”一眾小丐狂呼。

一片金光之中,眾人隻聽得叮當之聲連綿不絕,幾個快手竟向後跌出一步。而一個瘦小身形悄然而立,以刀撐地,雙肩顫抖不止。

“夜戰八方!”那軍官聲音之中滿是戰栗之意。這就是左家“破甲拳“的起手式”夜戰八方!“

那軍官心中驚疑,轉到第十二步之時大喝一聲,手中擎著腰下單刀,奮力劈下。眼見那持刀小丐轉眼就要被劈成兩半,眾小丐忍耐不住,失聲狂呼。

“當!”刀風呼嘯,轉瞬過耳。小丐睜眼,隻見半隻殘臂落在地上,鮮血遍灑。不遠處那軍官倒地慘嚎,模樣甚是恐怖。

小丐血冷如冰,呆呆的看著手中沾血的斷刃,一時竟忘了挪步。而自己滿是汙垢的冰涼手掌被一隻有如白玉般的大手覆住,暖意融融。

“就是你了。”一個疲倦的聲音緩緩傳來,仿佛出自天外。小黑抬頭,一張清臒俊秀的臉浮現在眼前。那張俊臉先是微笑,然後漸漸抽象變形,變成一張眉目疏朗的黃白麵龐。

“臭小子,你看好了。這是給你死鬼師傅的燒賣錢。“那黃臉之上雙怪眼翻白,神氣大是輕蔑”以後你就是我黃金貴的奴隸了,先跟我回連環堡吧。“

一個粗布麻衣的少年從地上撿起一串銅錢,跪倒在一麵卷著的草席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沉聲道:“師傅,弟子定會完成您的遺願,找到秦胡苗三家的後人。“

“走啦。“黃白淨子怒喝一聲,淩空揮鞭。而幾個民夫則”嘿“了一聲,將那漢子的坐塌抬起,如履平地。那少年則被人用麻繩困住雙手,在馬後拖著,亦步亦趨的奔跑。

汗水混著因口唇幹裂而滲出的鮮血模糊了少年的雙眼,視線則漸漸模糊。少年隻覺得五髒具焚,一口鮮血再也忍耐不住,噴灑而出。

霎時間暑熱盡去,未餘陣陣陰涼之氣,而四周的黑色岩壁滲透出幽幽冷氣,唯有一點燈火飄搖不定,甚是詭異。

“你會變得很好看。“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甚是飄渺。厭鐵聽的耳熟,循聲望去,隻見的一人手持一物,緩緩向自己走來。

“在我龍首師的塑造下,你將重生。”燈火閃動,顯露出一個高大身形。那人身材魁梧,身穿青袍,一張臉卻有如木石一般,甚是僵硬。而就在那青衣人的腳前一個少年雙膝跪地,神色木然,不知喜怒。

皮肉的撕裂,火苗的舔舐,竟然沒有疼痛與燒灼,隻有一種冰涼的氣息從肌膚滲入骨髓,滲入神思。

那少年卻隻是跪著,一張俊秀的臉龐被火光映照,露出削尖下頜,半邊臉被長發所蓋,不見眉眼。

那青衣人看了少年半晌,忽的哈哈大笑道:“好,你將會是我龍首師最完美的作品。”聲音如潮,陣陣襲耳,一時間天地反複,莫可一是。

“小子,你還好嗎?”厭鐵睜開眼睛,隻見張三一臉詫異之色的望著自己:“想不到你這小子思慮之深,竟能導致真氣逆行?”厭鐵不明所以,剛想起身,卻覺得巨骨穴處一股絕大吸力滌蕩體內,讓人大有洗髓伐毛,脫胎重生之感。

“想不到左家的破甲拳力霸道若此,老夫的三分勁險些被他化掉了。“燕衝天臉上倦色更深,拂袖從雲床之上站起:”小朋友,左衍還好麼?“

厭鐵搖頭,緩緩抬起手來,隻覺得手足綿軟,絲毫無力,想來定是燕衝天以醇厚內力封住自己的血脈之故。

“那你的功夫定然來自於雲小子了。“燕衝天豪邁大笑,撫掌掀髯道:”左老鬼有兒若此,夫複何求?”厭鐵聞聽得一個“雲”字,狠狠的搖了搖頭,雙肩卻是顫抖不止,顯然激動不已。

“你是?“厭鐵淚眼婆娑,緩緩抬起鐵頭。

“老夫燕衝天。“老頭子哈哈一笑:”當年老夫憑著手中快劍立威江湖,在嘉興煙雨閣千金買醉之時,卻碰到一個人。“他語出奇突,張三和厭鐵都是一愣。

“當年我剛剛打敗鐵戟大將關驚濤,聽人說嘉興燕子塢的左家號稱‘橫推八百’,很不服氣,便去燕子塢尋他。可是老夫尋找數十日卻始終沒有線索,便在煙雨閣擺開擂台,狂言要拆他招牌。而第十日上下,來了一個少年。“

“少年?“張三張口結舌:”那人是個少年?“

“說來慚愧,當時我並沒有把這孩子看在眼裏,卻見那少年坐在一張茶桌前,笑道:‘武當一劍,不過爾爾。’話音未落,竟是駢指如刀,將手中茶碗削成十來片,向我激射而來。”燕衝天語氣至今仍大有驚訝感歎之意。

“武當一劍,不過爾爾?”張三撓頭,語氣之中大有揶揄之意:“想不到老頭子也有吃癟的時候。”厭鐵也是微微偷笑,眼見麵前這白發老頭做張做智,心下感覺甚是荒謬可笑。

誰知燕衝天不為所動,滿麵追思之色:“當時我雖然生性狂悖,但這份指力又委實讓老夫吃驚不已。就在我一驚之下,那少年卻已經出劍,雖說自己劍快,卻也沒見過如此快法。我勉力接下他的劍招,雖是勉為其難,但也是轟轟烈烈的鬥了三天三夜。你知道我這身功夫是遇強則強,最後他攻不破老夫的璿璣劍法,老夫也難以從它手中得到好處。那少年便和老夫定了一個新的比法?”

“什麼比法?”厭鐵此刻心為之馳,意動神飛,想到那驚天動地一場驚世之戰,語氣也頗為跳脫。

“哈哈,那就是喝酒了!”燕衝天大笑:“老夫和那少年回到煙雨閣,大醉三天不休。最後我與他結成異姓兄弟。從此江湖都知道我有我武當燕衝天就有他江南左孤雲!”話音未落,便聽得嗚咽的哭泣之聲。

隻見厭鐵跪在床上,以頭觸地,咚咚作響,自喉嚨之中發出低低的吼聲。,

燕衝天先是一愣,旋即明白這師徒二人漂泊江湖的艱難歲月,心頭莫名一痛,再想起自己這忘年小友毀家紓難,最後經落得家破人亡,不由得將厭鐵抱在懷裏,寬慰道:“好孩子,不哭。”自己的眼圈卻是紅了。

張三與燕衝天相處日久,自是少見老頭如此模樣,不由得心下肅然,對這鐵頭小子也不由得高看一眼。

那一老一小傷感多時,方才收淚。卻聽燕衝天道:“孩子,你今後莫走了,便在此住下,我想著偌大武當山又豈能沒有你容身之地?”說話間豪氣重來,似乎又是當年的武林大豪,生殺奪予,操之在手。

厭鐵年少識淺,自是沒了主意,神色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須發皆白的老頭手舞足蹈,一旁一個跟自己年紀差相仿佛的布衣少年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真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你就是應了。”燕衝天見機的快,伸手抓住厭鐵的腕子,大笑不止。那張三先是一愣,繼而大笑道:“好個老頭子,偏會胡吹大氣。“燕衝天大怒,手臂暴漲,去抓張三。張三輕巧轉身,赫然是武當輕功“悲流風“。

眼見這一老一小進退如風,武功委實驚世駭俗。厭鐵不由得又驚又佩,一個頭磕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