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賁冷笑一聲:“原由暫且不提,可你身為少爺的家仆,吃著少爺的、穿著少爺的、用著少爺的,竟還挑撥老爺和少爺的關係,背後陰害少爺?這次你這賊廝作出這等事來,這樣的奴才留著何用,曉得下次還能幹出甚麼來?”
本來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蕭安見狀,頓時變了臉色,他衝上來狠狠給了蕭義一記大耳括子,罵道:“你這不開眼的狗東西!豬油蒙了心的蠢殺才!少爺待咱恩重如山你卻作出這等事,不打斷你條狗腿看來是開不得你那心竅!”
蕭義挨了一耳光,望著蕭安眼裏反而露出份暖意。他知道蕭安蹦出來打罵自己是做給蕭唐少爺和雷賁總管看的。盡管油滑的蕭安和穩重的蕭義漸漸對彼此頗有微詞,可畢竟兩人都是蕭家的莊客,又從一塊長大,眼見雷賁暗示要將蕭義私行處死,怕事圓滑的蕭安還是忍不住跳出來為他解圍。
可蕭義已抱了必死之心,中國古時曆朝鄉裏宗族製度盛行,縱然有朝廷頒布的律法條令,在民間尤其是村鎮鄉裏還是由當地的族長來處理各種問題,雖然在城市中罰殺下人的事官府會出麵管理,可在鄉間宗法製度甚至操控著生殺大權,人婦不貞判她個浸豬籠、家仆不忠隨意打殺了他,這些事都講究的是民不舉,官不究,蕭義自幼在蕭唐府上被養大,要他條命當真不是什麼難事。
就算是蕭老爺替自己擔待,可蕭唐若是真有心要了他的命來泄憤,蕭老爺還能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償命不成?
再者他通風報信向蕭老爹告了蕭唐的狀,依照蕭唐那秉性,往輕了講不得也要將他一通毒打,再尋個由頭將他趕出蕭家集去,更何況這次因為他險些害了蕭家少爺的性命。
隻是…如此一來,少爺就算殺了我,迎春那丫頭還是少不得要被少爺記恨上吧……
蕭義微微張了張嘴,卻又再緊口不言,他深知蕭唐那乖張跋扈、眥睚必報的脾氣,再加上那雷賁煽風點火…若是這時他為迎春求情,反而更是害了她。
“少爺,你意下如何?”雷賁對蕭唐道。
蕭唐坐在床上,靜靜看著那總管雷賁,腦子隻裏蹦出一個念頭:
這個雷總管,很有問題!
從腦海中浮現的記憶中使得現在的蕭唐了解,包括這次強占丫鬟迎春的事,過去的蕭唐好勇鬥狠、或欺淩莊客時很多時候都是這雷賁有意縱容、甚至挑撥的,本來曾經的“錦毛獒”隻是個莽撞偏激的少年來,察覺不出這自家的總管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操控他,可如今的蕭唐擁有兩世的記憶,更可以用第三方的角度來分析雷賁。
他明明知道蕭老爺子為人正直,卻挑唆著蕭老爺的獨子胡作非為,現在更是慫恿他動用私行處死家仆蕭義,這隻會弄得蕭家父子的關係越來越僵化,他這是想做什麼?他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莫非……他這是要鵲巢鳩占,架空了蕭家父子,奪下蕭家這份產業!?
蕭唐對雷賁生了戒備之心,他心裏打定主意,擺擺手道:“是我自己莽撞,又幹蕭義何事?”
“嗯?”雷賁、蕭義、蕭安等幾人訝然望向蕭唐,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橫行鄉裏,乖張暴躁的紈絝霸王,這事竟然就這麼算了?
“可是……少爺。”雷賁道:“難不成就這般了結?這蕭義如此做,顯然沒把少爺你放在眼裏…”
“雷總管,蕭義總歸是我的家仆。”蕭唐打斷了雷賁,道:“此事我自有計較,既然我已無恙,眼下也沒必要多生事端,此事就不勞雷總管費心了。”
見雷賁還有話要講,蕭唐又道:“蕭義不過是向家父告之……告之我的荒唐行徑罷了,他如此做本就沒有甚麼過錯吧?”
雷賁眉頭一皺,蕭唐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別人眼中在蕭家集不可一世的蕭家長子,對於他而言隻不過是個和他老子心結甚重,乳臭未幹的黃口兒罷了。
從被蕭老爹耳提麵命、嚴加管教的蕭唐,隨著長大卻變得愈叛逆頑劣,這時候他所做的不過是刻意縱容,有意向蕭老爹隱瞞蕭唐的劣跡,這蕭家集的少爺便視他如親信長輩,愈來推心置腹地聽從他的建議。
可現在看著眼前的蕭唐,雷賁對他滿是種莫名的陌生感。這子似乎在有意和自己劃開距離,墜馬摔到了頭,反而把這子摔開竅了麼?
雷賁並沒有把不滿表現在臉上,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管閑事了吧。少爺且安心休養,我等這就告退。”
“且慢。”蕭唐對其他莊客道:“你們且先和雷總管離去,我和蕭安、蕭義還有話要講。”
雷賁別有深意地打量了眼蕭唐,暗自哼了聲,便帶著壓架蕭義的兩個莊客退了出去。
房裏,蕭義、蕭安一個站、一個跪,迷惑地瞧著蕭唐,卻不知道眼前這自家少爺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蕭唐沉吟半餉,歎了口氣,道:“站起來話吧。”
蕭義遲疑了下,站起身來道:“少爺,我……”
“道歉的話就免了吧,你本就沒有什麼過失。”蕭唐道:“錯的是我胡胡地、輕浮浪蕩。你剛才的一點都不錯,有些事做了算不得一條好漢!你不但沒錯,反而有功。”
“少爺…你真沒摔壞腦子?”蕭安惴惴問道,見平日再熟悉不過的少爺言行舉止判若兩人,他和蕭義真懷疑蕭唐是不是失了魂魄,被哪裏的孤魂野鬼奪舍占了這副皮囊。
“你這廝才摔壞了腦子。”蕭唐白了蕭安一言,他望著眼前困惑不解的兩個家仆,他在腦海裏,在蕭唐過去的記憶深處看到他和蕭義、蕭安三人童年時捉鳥捕魚、歡暢玩耍時的景象,蕭義老實,總是被他和蕭安耍弄,而蕭安則是個快嘴詼諧的活寶,總是能逗得他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