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怒河春醒(14)(2 / 3)

魔師隻說了兩個字:“屠龍。”

春五一愕,隨即才意識到這裏說的龍,絕對不會是自己所代表(可能是部分代表,也可能完全無法代表)的石窟龍門,也不可能是龍王亂弘,早在十年前,龍王亂弘,已經奠定了自己的不敗地位,沒有人敢於挑戰龍門亂弘和他背後的龍門石窟。

因此,魔師說的隻能是真正的龍。

那可以自由翱翔於九天,翻騰鬧海,淩鳳駕鶴、驅獅策虎的真正的王中之王,龍。那是自然界中,真正的奇跡和恩賜,是所有人夢中的極致。

可是龍早已絕跡了。也許是一百年前,也許是兩百年前,也許更遠,世上便再沒有龍,而隻有龍的傳說。

是輝煌至極的傳說。

所以魔師的話一出口,眾人的表情幾乎都如春五一般,是戲謔中帶著不解。

他們的任務,竟然是屠殺傳說中的龍。那是一種深深的嘲弄。

魔師並沒有太多解釋。而隨後,所有的訓練,仍然正常進行著,所有的夜行者也在黑暗中享受著砥礪自己的痛苦和樂趣,屠龍——世間除龍以外,哪有人配得上他們的聯手一擊?

夜行者之間,私下自然也有一些切磋,在黑暗中,似乎一些心思都如白晝一般,無所遁形,沒有人有所保留。

春五與另外十二人都有過交手,戰績較為居中。因此仍然不是特別醒目。

所以有此他忍不住問魔師,而魔師,果然就是那日在河邊遇到的,將自己誤認為是二爺的那人。

“那日我在河畔,看到你在小舟之上垂釣,背對著龍門石窟,卻有一種一人對抗一山的氣勢,我便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

一年之後,等他們出關之時,便接到了一個使命,也是訓練一年的終極目標,這個計劃的名字,叫做“殺神”。

殺神是一段春五不敢回首的歲月。

而他也在這一戰之中,正式被龍門,也可以說是江湖認可,被稱為“龍門春五”。後來便有人簡稱他為“龍五”, 也有人認為,他就是那個早已成名的,被稱為少年第一高手的龍五。

所以他知道,真正的龍五,一定會來與他這個龍門春五一決高下。

隻是他沒有想到,是在現在。他也沒有想到,真正的龍五,竟然是一個年齡似乎還沒有他大的少女。

六十六從下馬,凝望,到對談,其實也不過隻有一個時辰的,於他來講,卻幾乎是一生的慘淡回憶,看著龍五,春五覺得不是自己挑戰命運,而是命運向自己伏擊。

他這一生,無論如何雋永,如何淡然,似乎總少一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猖狂,而多了一種,此生嬌媚被風誤的哀傷,所以看到龍五,他覺得自己沒有勝的可能。

龍五似乎是一個天生自信的丫頭,進入了衣衫華貴亮麗的高宴,雖然有著不解,甚至一點茫然,但是自信之中,覺得這一切不過是水花鏡月,平淡地像是又一次在早晨看到了日出,她從水中拔出刀,刀上還瀲灩著井華水,一閃一閃,泛著光輝。

六十六也抽槍,槍是懸在馬腹的,槍頭超出馬頭,槍尾超出馬尾。六十六一槍在手,才覺得生命有了些許依靠。

手腕一旋,槍頭並頸下三寸,如活躍一般,旋出一個六寸方圓的圈子,一圈一圈,如螺旋一般,攻向龍五。那螺旋次第旋出,槍勢卻始終不散,龍五一刀仿佛從天外劈來,瀲灩刀光,似乎帶出一抹羞紅來,正磕在槍頭上,登時停止了跳動,有如蛇一般,縮回六十六身側。

六十六手一抖,那長槍驀然攻向自己身後,槍勢之間,已帶了一個極大的弧,再一旋,仿佛槍勢陡然迭讓,再一次攻向龍五,龍五一驚,道:“陡然?”

陡然是一種氣,也是一種勢,形容的是異軍突起和反敗為勝的翻覆,隻是六十六卻不知道,因為,這是他自己悟出的,他為此取名為驚雷,也是無聲處聽驚雷的意思,與陡然極為相似。

龍五見這一槍,換了一種極大的氣勢,不敢硬接,順著槍襲來的走勢,身子斜飛,宛如雨中飛燕,荷上蜻蜓,這一槍究竟未能奏效,龍五看著六十六,道:“這一槍,雖然有著無畏的氣勢,卻沒有必勝的信念,你是認為我沒有殺你的決心呢,還是沒有殺你的能力?”她微紅的臉上,盛開著絕世的慍怒。可是她的神情,訴說的卻分別是:殺你,別人是沒有能力,我是沒有決心。

六十六長槍一抖,縮到手邊,曳地而立,微風吹拂之下,仿佛隨時都會飛走。在龍五眼中,六十六有這樣一種氣質:他可以如山一般踏實,也可以如風一般空虛飄逸,隻看他思想所在,究竟在想什麼。

六十六不準備再打下去了,將長槍收在馬腹,笑了起來,那笑容中,有雲的飄逸和無奈:“終有一天,你會發現,我們的爭鬥,是來得多麼無謂。打敗了我又如何,誰能夠真正地天下第一?”

龍五仿佛從來沒有動過,手一送,井華之刃重又落到井中。“去年一年,你必定經曆過極大的變故。我不知道,你在去年,對敵過什麼樣的人?竟然將你的鬥誌都消磨掉了?”

六十六此時好似一陣風都能將他送上天,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寧願從來都不會武功,甚至,從來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你隻怕永遠沒有機會,體會到扼殺奇跡的那種痛楚和絕望的悔恨。”

龍五緩緩道:“難道,你說的是……他?”她竟然不敢說出他的名字,抬手在空中,那桶中的井華之水受她虛空指引,水滴成串,隨著她手勢在半空中凝成了兩個字,陽光射來,將那兩個以水凝成的字映得五彩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