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在鉛華手臂上傲然四顧,恰好天空中又飛來一具載人樸仆,布魯張口厲嘯,那飛樸仆登時羽毛直豎,在空中一個踉蹌,翻滾了一圈,背上的人沒有料到,翻身掉了下來。卡卡幾人未想事態如此嚴重,待要去救,已然不及,便在此刻,鉛華手臂上的布魯,怪眼一翻,一振雙翅,一仰一枹之下已經衝向那人,埃河塔雖高,終究不是通天之塔,跌下的那人瞬間已到塔下石板地上,將觸未觸之時,布魯從天而降,一把抓住那人,傲叫之下,再盤旋著升高,將那嚇得暈過去的人抓起,丟到埃河塔頂上。睥睨眾人,幾無餘子。
餘下幾人,卻臉上變色,蓋因為大地之上,人造樸仆,人的尊嚴固然可以互相踐踏,但人與樸仆之間,卻存在一條看不見的鴻溝,人上而樸仆下,人主仆奴,在人們心目中實在是根深蒂固,因此諸人雖與那嚇暈的可憐鬼不熟,但布魯此舉,無疑大大刺激了慈雲、長鼻和兩名衛士的尊嚴。
那目光對準布魯,似乎要將他穿出幾個洞來,鉛華與布魯卻是若無其事,一色的洋洋自得。
卡卡見布魯特立獨行,卻覺得煞是有趣,情不自禁向布魯挪了一下。
長鼻陰陰地望向鉛華,又將目光轉向布魯,道:“依據瑰之律樸仆法第三項第二十四條,樸仆置人的尊嚴於不顧時,該當如何處置?”
那執槍衛士恭謹道:“論法當死。死前需接受水肥、沙涸、火油之刑三大刑求。”卡卡和鉛華一聽,立時變色。
在人類的刑罰上,諸如分屍、淩遲、千刀萬剮等刑罰可稱極刑,然而在一百多年以前,隨著樸仆技的發展,千萬個樸仆被製造出來,初時人們並沒有想到要對樸仆立法,但是,隨著樸仆對人類虐待的仇恨和無視,不斷發生樸仆仇殺人類的行為,對樸仆的立法也便建立起來,並且空前的嚴峻,也空前的細致。
而水肥、沙涸、與火油之刑便是極刑中大連環之刑。水肥是指將樸仆置於鹽水合二十種草料的水中,水具有極強的腐蝕性,樸仆在水肥中,全身幾乎都要腐爛,但卻極為清醒,水肥十天之後,再以沙涸,樸仆水肥之後,全身腐爛浸水,再埋在燥沙中曝曬,痛苦可想而知,十天過後,渾身已幹燥到極點,此時再灌一火油,直到口中漾出為止,火油漾到口中之時,自口角點燃,火便一直從口中燃燒到身體中各個部分,從內而外,直到燃燒為一團灰燼。
這三種極刑實在嚴酷,對樸仆來說,可說痛苦之極,因此,卡卡和鉛華一聽之下,臉色立時大變。
鉛華道:“長鼻,你可不要太過分。”
長鼻聽而不聞,那兩名衛士已撲向布魯,鉛華一振右臂,叱道:“快走!”布魯見機不對,雙翅一振,飛向半空,不想那兩名衛士武功卻是極高,早料到布魯會遁走,一躍之下,已各自抓住布魯的一條腿,將它生生扯下來。
布魯淒聲尖叫,雙翅疾扇,隻是那兩名衛士力氣極大,牢牢將他雙足抓住,嗆啷一聲,當中執槍衛士已從腰間曳出長長鎖鏈,套在他一足上,再一甩手,鎖鏈另一頭已掛靠在埃河塔上的長欄上,另一名騎士這才鬆開手。
那飛樸仆布魯不住尖聲長嘯,淒惶不已。鉛華原本淡定的臉上,也顯示出驚慌之色,雙手顫抖不已。
卡卡心中一時也沒了主意,看向張寶,恰好張寶亦在此時向他望來。卡卡原本攀佛而上,幸有張寶為他解圍,又鉛華大士為他召來飛樸仆,也是助他一臂之力,不想自己的樸仆反而為人所製,險要遭受酷刑。
想到適才鉛華大士所說的話,心中驀然一動,道:“這樸仆原本是鉛華大士為我召來,此番尚未比試,便已被擒,於理不同,按說此番樸仆戲弄人是在比試之後,這行刑,自然也要在比試完之後。”
他剛一說完,張寶便立即接口道:“有果必有因,果先因先,行刑不過是對一個樸仆的懲罰,於誰人都無益處,而遴選人才,卻是國家社稷,怒河春醒之攸關,孰輕孰重,自然不問可知。”鉛華自無不允,胡思大士也點頭稱是,長鼻雖然力主刑罰布魯,當此時,卻也不願犯了眾怒。
當下,卡卡便轉向那執槍衛士,道:“鉛華大士提出要求,說我若是能說出飛樸仆的飛行速度,便認可我在樸仆一技的技藝,那麼,此刻,便有一種方法可以一試。”
執槍衛士看著卡卡道:“如果有辦法能證明的樸仆技,自然無有不可。”
卡卡道:“請將閣下確知的某處、某物告知,便可派布魯取回,在一定時間內取回,便算樸仆無罪,如何?”
那執槍衛士搖搖頭,道:“樸仆有罪即是有罪,無罪即是無罪。因他的作為,並不因他的速度。如果你能計算準確,便可邀你入宮,否則,隻怕,你所受的刑罰,比飛樸仆還要嚴重。”卡卡直視著他,那執槍衛士絲毫不為所動。
執槍衛士的強硬,亦非卡卡所能料及。
“博姳侯府三峰假山上月華之石。如能在一刻之內取回,便算你樸仆技當真驚人,如何?”當下,他執槍作筆,在塔頂上畫一幅地圖,一一標明位置。卻是光明磊落。
隻是一刻之內,往返一個來回,以諸人對飛樸仆的了解,卻是在飛樸仆曆史上,亦從未有過一個,無論是“飛天”、“長箭”,還是“雷電”、“刀鋒”,在這樣的時刻內飛回,卻是絕無可能之事。
也就是說,這可惡的執槍衛士貌似給出一條路來,其實卻是一條死路。
那飛樸仆也靜靜地看著那地圖,顯示出迷惘的神色。鉛華恨恨地看著執槍衛士,又轉向布魯,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兩句話,布魯一聽之下,頭頸亂搖,雙翅疾扇,情緒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