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怒河春醒(10)(1 / 3)

三十三再望向他,六十六仍然似是毫無所覺,仿佛他的前途,隻有路。三十三為此覺得有些沮喪,他失憶以來,不知何時,流落到青城,將青城幾乎鬧了個天翻地覆,幾乎從來沒有遇到過讓自己心動的高手,可是六十六卻給了他這樣的感受,仿佛自己紮煞著所有的鋒芒,刺向對方,卻隻是一支麥芒刺向了劍刃一般。

所以他鬥誌抖擻,如胯下之馬一般昂揚。決心要在這一場追逐的榮譽中,占據上風。當六十六在農舍之中下馬停留時,也正是三十三氣息最為薄弱,整個人的精力處於一個轉折之時,彼時在河右,同樣是一個村落,隻是因了河右青城的緣故,右岸一向較左岸來得繁華。那村落旗幟招展,肉香撲鼻。三十三靜默片刻,隨即打馬向前,又前行六裏,這時卻是一條長長的堤道,形如廣場,地板俱以青石鋪就,三十三見地下鞭炮殘紙猶在,灰燼在地上,將青石板路渲染成染繡一般。如一汪汪灰色的血。

近河處,卻搭起一座戲台來,那戲台是以竹木搭就,半竹半木,竹橫木豎,足有一人多高,那戲台四角,各有四座燭爐,爐內燃的不是香,而是一支一支的蠟燭。

蠟燭燃得正旺,正是青天白日,太陽高照,將那原本氤氳的燭火,照得有如透明一般,這透明裏,還帶著一股油一般的光澤。那戲台臨河的一麵,則是一幔紅得發黑的台布,那紅色濃成了黑色,黑色又沉得如石,將那點黑色拉下,那幕布也仿佛動了起來,一點一點的下滑、沉澱,與急竄怒冒的燭火一相映襯,仿佛兩股力量在不停地撕扯。

這時三十三正冷汗直冒,黑馬四蹄輪換,腳踏石板路。三十三汗毛直豎,久戰之危讓他直覺,這裏隱藏著極大的危險。他靜息、吐氣,右手握住左側腰畔的長刀,心神逐漸安定下來。

“滾出來吧!”好漢三十三,無論身處何時,總是充滿豪氣。

回答他的是一陣“颼颼”的聲音,那已不是尋常羽箭的“嗖嗖”聲,那聲音既疾又鈍,更像是大力手長矛擲出的破空聲,可是聲音卻又絕對沒有這般冷酷而不帶感情。

三十三抽刀在手,身子左傾,揮刀斬出,射向馬腹的七支長弩應聲而落,斷弩尚未落地,三十三已借勢偏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直直衝向戲台,這時第二撥弩雨密集射來,三十三大喝一聲,直直迎向弩雨,這弩雨仍是射向黑馬,三十三夾馬淩空一躍,手中長刀去勢如飛,似仍斬向弩雨,將到時手腕一翻,已刺向那黑色幕布。

這時黑馬正淩空躍蹄,那陣緊湊的箭雨便從它腹下穿過。直直降落到石板堤上,將正當的石板射得粉碎。

三十三長刀刺出,不聞慘叫,隻聽噗噗兩聲,那原本正介於紅黑之間紫色的幕布上,斬出兩蓬碩大的血花,血花一現,立時隱於紫色中,將那黑色的幕布暈染得更像是魚網墜了鉛,所有的水分凝注於布的最下端。

三十三殺性一發,無人能阻。

三十三似乎被那包含在幕布中的血意映紅了眼睛。這種純粹的對敵式的戰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絕對,讓他的鬥誌一下昂揚起來,這時,他不需要顧慮其它。

兩人一死,三十三長刀一挑,將那幕布挑起,隻見幕布下潛藏的兩人,卻是兩個侏儒。兩人之間,是一尊大床弩,尚有一排弩箭,未曾來得及發射,便給三十三幹掉。隻見那兩個侏儒雙眼緊閉,人死猶顯得狠毒無比。三十三在刹那之中,記憶似乎覺醒,那是一種在大危險下,直指人心最深處的本能和直覺。所以三十三絲毫不敢停留,調轉馬頭,一夾馬腹,從戲台上高高躍下,在瞬息之間,他已看見,不知何時,不知何處,青石堤上,已經湧現出十幾個侏儒來。

這些侏儒俱是雙目緊閉,神情漠然,可是那數十道銳利得好比箭氣的氣息淩空而來,令三十三幾乎神魂聚散。這十幾個侏儒,俱是手挽長弓,齒齧長箭,神情似漠然,又似專注。

籠罩在三十三心頭的疑雲似乎越來越淡,那印象越來越是清晰,禁不住失聲道:“盲箭神箭手!”

他縱馬一躍,便在此時,那燭爐之中,燭焰刷地一聲,暴漲起來,足有一丈之高,那正麵相連的燭爐之間,仿佛憑空結了一層透明氣場,三十三低吼一聲,揮刀刺去,仿佛刺向一個磁場,初進極易,再刺便大受阻撓。整個人似乎都已為那燭焰籠罩起來,三十三恍然醒悟,原來埋伏者的目的本來就是將自己罩在這燭焰籠罩的戲台之中,而自己已然入彀。

“嗖。”

“嗖嗖。”

“嗖嗖嗖颼嗖颼嗖。”

三十三長刀在手,卻被困戲台,麵向那攢射而來的箭雨,便極難對付。尤其這盲箭神箭手,更是大地之上,最令人膽寒的十大神箭手之一。

大地上聞名的神箭手,大多是單人的,偶爾有兄弟檔或者夫妻檔,以金蘭箭或者鴛鴦箭聞名,其中卻也有以陣箭稱雄的,兩軍作戰時,一支陣箭隊,可比千人大軍。而盲箭神箭手就是陣箭之中,最負盛名的一支。

他們來自一個奇特的家族,世代隱居深山。每有幼童出世,便給家族長老驗定,但有體質奇特者,便刺瞎雙眼,使得幼童自小時起,便以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去感知世界,再然後,便使用其家族的秘技培養,直到這個幼童長大,並生出一隻“箭眼”,才宣告成功。

單獨一名盲箭神箭手,已足可稱雄大地,一隊盲箭出動,威力自然更是極大。如此番這般陣仗對付三十三,可說絕無僅有之事。

三十三轉眼之間,左臂已著了一箭,隨即,右腹一箭,擦腹而過,劃過一道血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