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還有九十九,隻要看到九十九在身邊,卡卡心中便覺得信心不曾失去,九十九好像有一種鎮定人心,使人信服的力量。
兩人沿路溯上,到了夜裏,九十九便一個人離開住處,走到森林中去,卡卡悄悄追蹤出去,一路卻不見人,直到森林深處,才能聽到九十九口中聽到嗚咽之聲,那聲音中似乎蘊含了極大的痛苦,令人僅聞其聲,便覺痛苦不堪。
九十九似乎不堪忍受,以頭撞樹,傳出咚咚的聲音。卡卡在外聽著,想要走進去,卻沒有動身,仍在林外守候。
咚咚聲過後,又傳出拳頭擂樹的聲音。然後,是痛苦如風箱的咳嗽聲音,大聲的如風燭殘年的喘息聲,如童啼的哭泣聲,如傷翅之鳥的嚎叫,如重傷者垂死的呻吟,如酒醉之人的嘔吐。
到得後來,月光漸漸垂下,風起,樹聲也似乎迎合到他的痛苦中來。
卡卡在樹林外默默和著他的痛苦,心中想,書中說的“千雄一窟,萬亂同悲”也不過如此吧。心中如升起的月亮,升起一種男人的相思。他沒有打攪他,靜悄悄地,離開了。
兩人趕到青城之時,已是第二天下午,一路上,隻見天空之中,飛樸樸與神雕神鷹不絕如縷,向四麵八方飛去。也不時有飛樸樸與神鷹從四麵八方飛來,身上均馱有一二人不等。那些飛樸樸均是朝向青城飛去,卡卡觀察方向,見飛樸樸是停向埃河塔方向,心道,飛樸樸迎來之人在埃河塔頂降落,那神鷹所迎,必是貴客,是以不需檢查,便可飛到王宮之中降落。
九十九買來兩頂鬥笠,與卡卡分別戴上。隻見大街小巷中,都貼滿了求賢之榜,俱是請求賢士,解決怒河春醒問題。
兩人來到王宮,隻見已排了極長的隊,一眼望不到頭,甚至有人在旁邊疊榻鋪背,搭傘請涼。隻怕便是再等一日一夜,也難以進入到王宮,更別談見到公主。
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發現了憂思。卡卡道:“事到如今,我們分頭行事,一定要在王宮中相見。”九十九伸出手來,握住卡卡的手,那雙大手傳出陣陣溫暖,九十九溫聲道:“那麼,你要小心,我們王宮之中,再見。”卡卡重重點了點頭。
當下兩人分頭行事。
卡卡頭上仍然蝶舞飛揚,盡管頭戴鬥笠,但在鬧市之中,仍然頗為紮眼,卡卡在一家藥鋪買了一些熏蟲藥,不想那蝴蝶不但沒有飛走,反而飛舞更急。卡卡又去了一家木浴室,徹底洗了一次,將頭深深埋在水中,熱氣氤氳,不見蝴蝶,欣喜之下,穿衣走出,那蝴蝶便如諜一般,因懼了水汽,不敢進入浴室,卻在門外候著,一待卡卡出現, 又飛舞盤旋在卡卡頭上。
卡卡恨不得抓住蝴蝶,一隻隻捏死,那蝴蝶卻又極為靈便,一伸手,便即飛走,恰恰停在他夠不到之處,緩緩翔動,看去極為嫻雅淡定。
卡卡想了想,又來到一家花店,那花店之中,俱是從四地運來的奇花異卉,灑上水,顯得靈動神秀。卡卡買了幾枝,編成一個花冠,索性將鬥笠摘掉,故意將長發解開,做出秀發飄飄的樣子,然後戴上花冠,做一個女孩兒裝扮。
這時那些蝴蝶在頭上翔動盤旋,便覺極為自然,隻是卡卡看到路上登徒子猥瑣的眼光,卻是極不舒坦,真想穿上帶刺馬靴,朝他們小腹狠狠踹去,然後大聲道:“老子是男的,老子是男的!”
卡卡對青城地形尚未完全熟悉,走不多時,便迷了路,每逢迷路,便抬頭去看天上飛樸樸飛行路線,一路往埃河塔方向而去。
間或想起下山後這幾日情形,隻覺有如在夢中一般。
九十九與卡卡分了手,便到附近的小清河樓上走去,這小清河樓在瑰之國都甚是有名,主要便是為三色酒。這三色酒,乃是小清河樓獨家釀製,是為“青瓷、白酒、黑花”,那青瓷指的是青瓷酒器,據稱原本是百年之前,從遠方海上浮島瓷器之國中運來,中途發生大海難,一船極品瓷器傾入海中,不複得見,不料十年前,為人偶然打撈上來,流入瑰之國。那些瓷器在海水中浸泡百年,久經“洗瓷”,花紋便如天生一般,是極品中之極品。白酒指的是酒的顏色,純淨得不見任何雜質,清淨澄澈之處,遠勝大地之上最純淨的泉水。黑花則是青瓷與白酒相輔相成,便會在酒中呈現出柔膩爽利之花,無論如何傾覆搖晃,花均不散。
於是稱為“青瓷、白酒、黑花”。店主叫做西門李玄,青瓷極貴,白酒極鮮,黑花極奇。這三色酒也便極貴,西門李玄為此酒,也特設奇矩,便是“三樣錢買三色酒”,三樣錢指的是金幣、銀幣、銅幣,一枚銀幣,價值十枚銅幣,一枚金幣,又價值十枚銀幣,合起來,便是一百一十一枚銅幣。
時人無論是誰,欲來此沽酒,便均需一枚金幣、一枚銀幣、一枚銅幣。這等奇規怪矩一旦確立下來,反而來往者更加絡繹不絕。
九十九早先也曾聽聞,於是便來到小清河樓,先點了一壺。到得樓上,隻見樓上近窗處,坐了一位年輕的貴公子,那公子頭戴高冠,身前桌上,橫放著一把式樣古樸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