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頗能體會他的心情,當下解釋道:“這木材是舜耕嶺上的忐忑木所製成,忐忑木又叫春心木,常用來做燃香,蓋因為它一點燃,便有催情之用,令人心神亢奮,他還防水防腐,是一種極難得的木頭,如這艘船,隻怕不下千金。製作更是出於高人之手,如果我沒有猜錯,左側船壁之內是白絲雄蠶,右側船壁之內,是青絲雌蠶,數量均等,所在艙壁平時位於船水線之上,兩種蠶各自在春心木的催情之下,早已春心萌動,無奈有船壁相隔,無法共好。當一沉到水下,水汽滋潤,雄蠶便憑空勇猛十分,能穿透牆壁,吐出堅韌強硬之絲,隨後,右側雌蠶受到感召,也能射出相同之絲,兩種絲一結合,便是刀劍也斬不開。雄蠶和雌蠶向往已久,一旦結合,便極為嚴密,所以水滴不盡,至於為何空氣並不憋悶,我卻是不知。”
他話一說完,忽見三十三爬起身來,湊到他麵前,神情古怪地看著他,神態極為猥瑣。卡卡一激靈,滿麵戒備,道:“你想什麼!好惡心!我……寧死不從!”
三十三嘿嘿一笑,道:“你臉為什麼這麼紅?”卡卡頓覺自己果然麵紅耳赤,他才想起,卻是由於春心木的催情作用,自己已意亂情迷。口中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三十三卻還不放過,道:“你是不是想到公主了?”他不提還好,這一下,卡卡登時想起公主在浴桶中的無邊春色,一腔熱火似從心底湧起,猶自勉力保持鎮定。
卡卡看著他,冷冷反駁道:“你的脖子已經紅得跟烙鐵一樣了。不如你從今以後,就改名叫色魔三十三算了。”
卡卡一說,隻見三十三脖子驟然又紅了一層,他虯髯滿臉,卻難以看出來。卡卡始終想不出這樣一個粗豪的漢子為什麼不能發出“哈哈”這種爽朗的像大盜的笑聲,而是發出“嘿嘿”這種猥瑣的像小偷的笑聲,三十三嘿嘿笑了兩聲:“我若是色狼,你就是色鬼。”
兩人一邊鬥嘴,借以消除體內那股越來越強盛的燥熱,隻是那雄蠶與雌蠶相隔已久,這時一旦結合,便如奸夫淫婦,幹柴烈火,再也難以遏製,蠶絲越來越盛,更散發出靡靡氣息,二人強自壓抑,心中卻各自狂嚎。
卡卡心中大喊:“惡心、惡心、惡心……去死!去死!去死!”
三十三卻是狂吼:“老子隻喜歡女人、女人、女人……啊!啊!啊!”
繭之舟開始時是向下沉,後來,卻似乎是隨波逐流。也不知漂向什麼地方。
夜摩子似乎已昏睡過去。卡卡與三十三兩人都未感覺到,他們身周的溫度,已經越來越低。
兩人竭力與那股氣息鬥爭,更耗心力,三十三喃喃道:“用三十三個字講一個故事吧……”卡卡這時眼花繚亂,幾乎都看不清了,也喃喃道:“天地之間,人造樸仆,人主仆奴……”聲音越來越低,三十三更是醉眼朦朧,平躺的卡卡,在他眼中,似乎也變成了一位窈窕少女,僅存的理智也消失殆盡,他大吼一聲:“男的就男的,老子忍不住了!”說著就要撲向卡卡。
便在此時,繭之舟忽然咣地一聲巨震,將三人震得一醒,不旋踵間,又是一聲巨震,仿佛大山傾軋一般。卡卡與夜摩子幾乎同聲一驚:
“怒河春醒!”
依靠地下暗河貝瑙河,建立起舉世無雙的奇跡之城青城,乃是世所公認之事,然而青城賴以發展,卻還要依靠這一條怒河。
青城分春夏秋冬四季,春夏季節之間,較為模糊,秋冬之間,也較為模糊,怒河源自雅燃冰山,卻是一條季節河,每年秋冬之季,徹底幹涸,到了春夏之季,雅燃冰山融化,冰水沿河道滾滾而下,春季之時,攜冰而下,到了夏季,天氣漸熱,便已純粹是雪水,滋潤著沿河而居的城市和人。每逢春夏之時,遊民遷徙而至,開田種稻,到了秋冬,便再度遷徙。
河中混雜的冰塊卻與一般冰塊不同,尋常冰塊密度較水為輕,俱是漂在水上。雅燃冰山的冰卻大為不同,每一塊具有足夠體積的冰,都難以單獨結塊,而是如琥珀或者珍珠一般,必須有核,才能凝成冰塊。而這核,便是石塊。因此這些冰塊,又被稱為“蚌冰”,那冰中的石塊,也頗有靈效,被稱為“珍珠石”,也是一味藥引和是食輔。因為珍珠石的緣故,那些冰坨順流而下時,便潛在水中,從表麵上,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破壞力卻極為驚人,每年春季之時,河道從幹涸到充盈,冰坨激竄,破壞力極大,這一特定的季節特征,便給稱為“怒河春醒”。
此時已是四月,已經是暮春初夏時節,按往年情形來看,冰坨早已絕跡,不想此時卻忽然春醒。
砉然一聲,繭之舟被蚌冰撞得粉碎,冷水登時浸滿進來。三十三與夜摩子雖然各自身負重傷,當此之時,也隻得奮力而起,一人拉出卡卡一條胳膊,衝天而起,不料剛一衝出,便聞颼颼之聲,一陣箭羽破空之聲傳來,三十三大鬧王宮,公主親自下令追擊,此時合城守衛盡出,河畔兩側,盡是燈火點點,捕快不絕如縷,早已張弓搭箭,注視河麵,嚴陣以待,是以三人一出,便即招來如雨之箭。
夜摩子沉喝一聲,手一抖,將卡卡帶在身前,三十三帶在身後,雙袖如風輪般旋轉起來,雙袖一展開,便如飛鳥之大翼,左臂前伸彎曲,護住卡卡,右臂後伸,護住三十三,雙袖如風般激蕩,一垂下來,便如一道長雲般幕天垂地,兩岸箭羽射來,便如射在鼓脹的氣球上,紛紛墜落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