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雪消融的很快,溫言穿著病號服,外麵裹了一層厚厚的棉衣。
馬丁靴踩在即將融化的雪上,雪水沾濕了她的鞋帶。
連日的陰霾在此刻雲開霧散,溫言抬起手,初生的太陽光亮柔和的透過指尖,照在她原本明亮的眼眸上。
溫言笑了笑,輕聲對身邊的男人說:“我還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見到你了呢。”
男人肩寬腿長,黑色的風衣包裹著被高定西裝襯托完美的身材。
他臉色蒼白,看向溫言的神色帶著淡淡的哀傷。
溫言看了他一眼,笑著說:“沒必要這樣,以前不也沒多在乎嗎,現在又是裝給誰看呢?”
男人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紀深,”溫言輕聲叫道:“我們認識多久了?”
紀深頓了頓,半晌才開口,原本低沉的嗓子不知為何更加沙啞,他道:“20年。”
“20年啊。”溫言雙手撐著麵前的欄杆喃喃道:“互相折磨了20年了,該放過彼此了。”
紀深儼然紅了眼眶,偏過頭不去看她。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溫言語氣輕鬆的問道,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那笑容稍縱即逝,在紀深看向她的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算了,”她苦笑一聲,“這時候回憶過去像是臨終前的人生複盤。”
紀深皺了皺眉,低聲打斷她:“別瞎說!”
溫言沒有看她,目光依舊望著遠方。
不遠處的有個小廣場,裏麵一群五六歲的孩子嘰嘰哇哇的吵著鬧著,臉上笑容洋溢,讓原本冰冷的醫院多了一分暖色調。
紀深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隨後立刻不忍直視的偏開了眼,低聲道:“對不起。”
溫言臉上笑容收斂,沉默半晌才搖搖頭。
“幸虧他沒出生,不然就會變成沒有媽媽的孩子。”
紀深不由的捏緊手指,語氣帶著微微的哽咽,道:“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溫言愣了一下,隨後笑出了聲。
她笑的肆無忌憚,隻是眼角的淚總是不由自主的落下來。
“手術?”溫言終於看向他,眼神中帶著淡淡的諷刺,“我已經做過了,你不知道嗎?”
“什麼?”紀深呆住了,“你,你什麼時候做的?怎麼不告訴我?”
溫言像是累極了,徒勞的垂下眼眸,“在你和蘇辭高調宣布結婚那天。”
紀深:“!”
大概是他臉上的震驚太少見,溫言靜靜的欣賞了一會,才緩緩道:“癌細胞擴散至全身,我隻剩最後一個星期了。”
她輕輕叫了一個很久很久都沒有叫過的稱呼——
“哥。”
紀深抬眸看向她。
溫言看到他眼中的難以置信和泛光的淚水,突然笑了:“很抱歉浪費了你20年的時間,耽誤你遇見真愛的時間。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章澤晶的死和我沒有關係,不管你信不信。”
她偏頭避過他的視線,望著天邊飄過的白雲,“我這短暫的一生,一半是在折磨自己,另一半是在折磨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餘生都幸福。”
紀深牢牢的看著她,眼眶酸澀通紅,他強忍哽咽,隻能發出一個:“嗯。”
他害怕自己多說幾句就會哭出聲。
年過而立,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生離死別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有什麼值得哭的?
有些誤會還是不澄清比較好。
溫言恨了他好久好久,彌留之際突然得知真相,怕是會更加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