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的一路都很平安,旅途漫漫,我買了一本劉震雲的《我叫劉躍進》,慢慢的也看出一點和《手機》相似的筆法,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風格。劉震雲寫《故鄉麵和花朵》的時候還在雲裏霧裏,寫得好像《似水流年》一般的不知所雲,到了《手機》總算有個自我的突破。快到貴州的時候我們的一個女同事暈機,吐了無數次。我還笑她:“憑欄一吐,不覺箜篌。”這位女同事吐得麵色慘白,難受之餘還在解釋說這乃是由於水土不服。老王聽了表示了不同意見,因為他覺得該女同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觸到貴州的水土,連盒飯都是北京生產的,所以隻能叫空氣不服,這實在是無可奈何之事……
到了貴陽已是深夜,我們安頓下來之後到外麵找吃的東西。酒店的後麵是一條步行街,街上還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街麵的兩側都是賣小吃的,但是看上去全都麵目可疑,讓人沒有勇氣嚐試。有一個攤子的招牌叫“兔八哥”,鐵架子上麵居然都是烤得焦黑的兔子,我看這個招牌倒是可以換一換,叫作“倒黴的兔八哥”。考慮到後麵的工作需要一個好身體,我們還是沒敢在哪一個攤子前坐下來。
最後找了一個小小的飯館,餐館的窗戶上寫著咖啡簡餐的字樣,裏麵還有暗紅的燈光,表示有著布爾喬亞一般的浪漫。但是步入其中就會發現,裏麵賣的還是貴州的炒菜。考慮到老王當時身體不適,不能吃辣,我在點菜的時候頗為小心翼翼,盡量挑了些看上去不辣的菜名,但是菜上來,簡直無一不辣,如果老王沒有看到我點菜的過程,很可能會以為我是在故意和他過不去……
飯後我和老王決定在街上轉一轉,當時天空還飄著毛毛的細雨——在後麵的兩天,細雨成長為了傾盆的大雨。其時已是深夜,大概11點鍾,轉過我們吃飯的街道,人就慢慢的少了起來。我們一邊抽煙一邊漫步在雨後的街道,雖然兩邊的建築急需整修,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但是閑適的心情可以將這些忽略不計。街道兩旁裝了昏黃的路燈,遠遠的向前看去,細密的雨絲透過黃色光暈閃著白色光芒,一閃之下就消失不見。周圍非常安靜,我們站在路燈下吸完了一支煙,看著煙霧在雨絲裏盤旋飄散,沉入漆黑的夜色。
老王想買一點水果,於是我們便找了一家水果攤。晚飯前我們和客戶在一起,看到一個攤子上的草莓新鮮可愛,不覺動了心,想買一些。那個賣草莓的大叔看了我們一眼,報了12塊錢一斤的價格,當時我就斷定他是現場製定出這樣的價格。我們的客戶是當地人,還出了10塊錢三斤的價格。還好那個大叔沒有答應,不然我悲憤之餘,說不定會作出沒有格調的事情……
老王不說英語的時候說著略帶大連口音的普通話,加上該人白白淨淨,帶著名牌眼鏡,手上還戴了一塊從他爸爸那裏傳下來的雷達手表,看上去人模人樣的,於是那個賣水果的阿姨經過評估,當場給他定出了25塊錢一斤的價格,老王最近修養不錯,憤怒之餘,還能笑眯眯地問那個阿姨:“不是賣12塊一斤嗎?”我個人估計他問出此言之後一定後悔,因為那個阿姨迅速接口說,“那就12塊一斤吧。”當時我看老王捏緊了拳頭,好像要喋血街頭,我急忙招呼他離開了。
回到酒店,我站在窗邊向外張望了一會,整座城市都入睡了。四周一片靜寂,隻有沙沙的雨聲。在這樣一個清涼安靜的夜晚,這樣的一個時刻,我常常會忘記自己是一個行者,以及前途的艱難。我會選擇停下腳步,休息一會,享受這旅途中片刻的寧靜和愉悅。
中
我們在客戶的那兩天沒有什麼新鮮有趣的事情發生。我看很多小朋友看了我的文章,都對審計師的生活十分向往。由此可見,秦始皇焚書是有隱情的——嬴政流落外邦的時候看了一本這樣的破書,叫《大王的浮生六記》,上麵說“當皇帝可真是好呀,真是好”(那時沒有皇帝這個詞,但是也有王這個詞),於是他也很向往做皇帝的生活,於是他孜孜矻矻的把六國給滅了,當然後來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忍不住心裏的悲憤,於是決定把書都給燒了,還把寫書的給活埋了……
在這裏小馬覺得很慶幸,幸虧我寫的隻是審計師的生活,而不是殺手的生活。其實在真實的生活裏,那些無趣的、瑣碎的、艱難的事情還是絕大部分——是那些細小的、不經意的、隨機的小快樂鼓勵著我們一直上山,不能回頭。
每當我想起兩晉南北朝這樣的時代,心裏就會開始蔓延浪漫的情調,覺得那時候的人全都寬袍緩帶,大袖飄飄,神態瀟灑,行若禦風。每天沒有什麼艱難的工作,要是有上山的內容,那也真的是去爬爬山。每日裏的生活就是寫詩、喝酒,或者邊寫詩邊喝酒……喝醉了還可以信步由疆的訪訪友,朋友要是不在也不生氣,就找一棵鬆樹躺下睡覺——現在可不行,估計城管要幹涉,而且北京那麼髒,搞不好一覺醒來自己會變成一抔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