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宮中,熏香嫋嫋,偌大的宮殿廂閣,因宮人被遣退到五裏之外,空無一人。我從箱底捧出一件唯美的貂裘披肩,眼角蓄意著細碎的淚水,緩緩走上了空中長廊。安瀾長公主站在長廊之中,俯視著高低錯落的殿宇樓台,唇角一揚。
“夜魂,本宮知道你終是會來的。”
我道:“長公主,這是我娘留下的一件匈奴族的披肩,當初我爹把她奪回中原時她的屍體穿著的。她在大漠生活了半年,這件披肩上的血,每每看到,我就痛不欲生,長公主,請你告訴夜魂真相,夜魂感激不盡!”
安瀾長公主側過了臉,道:“好,本宮就信了你的這份孝心。”
她仰頭,睫毛長而細密,在陽光下投下了嫵媚的影兒,她開始用她那一段逝去的年華與我敘述那一段埋藏在黃沙中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的許暖兒,聰慧過人,美貌無雙,她與她義結金蘭的姐姐遠道而來,在京城開醫館,卻隻售毒,很快被朝廷禁封,那個時候,你的父親,夜修問——一個年輕官員,為她們擔下了罪名,你爹向暖兒表白愛慕,你娘卻拒絕了。”她慘白一笑,無奈無力,“但隨即,一個外族胡人與你娘相識、並相愛了,你爹使盡渾身解數,但無力挽回這樣的局麵,便在秀女大選的名單上,把暖兒之名悄悄添了上去,他不能得到的女人,他寧願她在宮牆之內不見天日,也不願她隨蠻夷而去,天各一方。暖兒入選了,先皇一眼就看上了她,常帶她在身邊,暖兒與皇上,相商朝政,宮人經常看到暖兒批閱著皇上的奏折,她卻始終不屈從,不願受封。”
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紅牆黃瓦,娘的身影忽然躍出,時而沉吟,時而淺笑,與君王侃侃天下事。
暖兒,暖兒。溫暖如春。
“後來,暖兒獻計為先皇鏟除了勢力龐大的甄族,龍顏大悅,因暖兒原本抑鬱寡歡,先皇便把她結義金蘭的姐姐接進了宮,那個女子,頗有城府,名莞兒,她算計著,爬上了龍床,懷了身孕,卻最後隻是個順容,先皇寵愛暖兒依舊,莞兒恨從心起,規勸暖兒以死相逼,逼得先皇將她放回了民間,莞兒擔心暖兒重回宮中,於是,先皇在莞兒的唆使下,將暖兒嫁給了夜修問。”
無數的已經飛灰湮滅的紅塵往事,被安瀾長公主蘊含在短短幾句話之中,我垂眸。
“暖兒出宮的那一天,先皇斟酒為她送行,她是他的紅顏,是他得不到的美好。暖兒無意抖出了莞兒身孕的秘密——莞兒腹中骨肉,不是先皇的。此事說來話長,莞兒與先皇雲雨之後,若不懷龍種,則難以得到名分,所以,她與一個侍衛相苟且。先皇十分震驚,大怒之下把莞兒拖至冷宮,一碗藥汁,要孩子,還是要順容之位。莞兒萬般痛苦之中,小產了。暖兒求情,莞兒才得以繼續在宮中生存下去,莞兒對暖兒,恨之入骨,暖兒還不自知。暖兒嫁入夜府,夜修問占有了暖兒,暖兒與那胡人沒有了緣分,也就死心了。”
原來,這就是先皇臨死前阻止我查下去的原因,原來這就是那所謂的“宮廷穢聞”。
“後來呢?”我急急問。
安瀾長公主笑了:“後來,在你十二歲的時候,你的娘,被那胡人——就是匈奴族的單於,搶回了匈奴族,夜修問千裏追尋,未果。莞兒派人在民間大肆偽造留言,說你是單於的女兒,匿名信函,陌路證人,都是她的安排,在夜家大族,乃至在京城,掀起驚濤駭浪。——當時的夜修問,是一國丞相。夜修問在半年的消沉之後,終於接受了暖兒隨匈奴單於私奔大漠的事實,拿了一把劍,再次衝去了大漠。。。。。。”
我的心,陡然一緊。
我娘就是在那個時候死的。。。。。。
我娘為單於擋了一劍。。。。。。
我爹,原來是會武功的。。。。。。。錯殺了娘,才再沒有拿起刀劍。。。。。。
我淚流滿麵。
這就是當初所有的真相?
“夜魂,一下子知道所有的故事,你應該一時之間接受不了,本宮隻能告訴你個大概,其中細枝末節,你自己慢慢參透。”
心酸盤踞在鼻尖,我突然哭喊了出來:“那個莞兒是誰——!告訴我!那個莞兒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