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大火燒紅了魔界半邊天,但奇怪的是,火勢雖凶卻僅限於神殿附近,周遭的民房建築並沒受到波及。
虔誠的信徒們將這場大火渲染成了神殿對魔族的警示,可也有窺得全過程的人,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於是,不過幾天,街麵上便出現了各種版本的傳聞。
有的說,那場大火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有的說,見到銀發的魔始祖黟皇顯靈。還有的說,將神殿付之一炬的根本不是魔焰,因為那種心顫膽寒的感覺他們從未體會過。反正,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傳聞雖是莫衷一是,可那億萬年不倒的魔焰神殿被付之一炬卻是事實。
人們在悲痛中拿起工具重建神殿時,卻在一片灰燼中發現了一株奇跡般盛開的花。
那花通體赤紅,細看還能發現其上有光華在流動,紅的似血,卻又似火,觸之則傷。它紮根於廢墟中,看著雖脆弱卻是無論何人也動它不得。
後來,這株魔界獨有的花便被供在了新建好的神殿中。又因其外表明豔,內裏熾熱,花蕊中還帶著點毒,人們便稱她為“絕命焚情”。
而那座重建的神殿,在保留了原有建築的同時,還另外增建了幾座偏殿,比起原先生人勿進的肅穆,倒是多了幾分親和,往來祭拜之人不減反增。
“這些雖然騙得過別人,可卻難唬弄那些位吧?”看著身邊一臉興奮,講述著近幾日傳聞的緒隱,我還是難忍潑涼水的衝動。
緒隱白眼一翻,打開我豎立向上的手指,沒好氣的說:“你如今是魔族,本來就與那些位是敵非友,他們就算知道也管不到你。”說到這裏,她看了看緩步走來的男子,在我耳畔輕聲道:“反正就是做個樣子,目的就是為全所有人的臉麵,若是有哪個不長眼敢說三道四,就算魔族不動,你那位卻也不會坐視不理。”
“好了,時辰不早了,我也不便久留,下次再來探望你。”說完這句話,她便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行上前的男子眉峰微挑,鳳眸中掠過一絲笑意,似是對緒隱那頗有眼力勁的舉動很是滿意,“那丫頭又跟你說什麼了?”
我被他口中說出的“丫頭”弄得嘴角一抽,好半天才壓下了笑意,回道:“那‘丫頭’說你不是個好相與的,讓我低調做人。”
不知自何時起,偏殿的天井中多了幾顆優曇樹,樹上優曇花在無人采擷的情況下越發繁盛,大片雪白在風的作用下脫離枝椏,有些墜落於地,積起一方素雪,有些則乘風而行,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度,然後黏在風中人的身上。
我站起身,踮腳去拈粘於他鬢邊那最幸運的一片,卻被他輕巧的捉住了手腕,然後便聽得耳畔傳來戲謔的音調,“那你倒說說,為夫哪裏不好相與?”
“哪裏都不好相與……”話才一出口,我就想起晚間那“不好相與”的事,旋即一股氣血直衝頭頂,使得麵頰緋紅,本來理直氣壯的話也變得低不可聞。
見我如此,他卻將我一把舉起,然後不顧我的驚慌與羞澀,邊笑邊轉了起來,那眉目間的飛揚像極了夙願得償的少年。
這人是物非的一幕讓我有一瞬間的失神,可就是這一瞬間,卻也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在想什麼?”他問。
我掩飾的笑了笑,本想說沒什麼,可一對上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時,原本的搪塞便換了腔調,“有些事我不明白,你可願意說與我聽?”
他饒有興味的看了我一眼,緊接著便換上了一副風光霽月的坦然模樣。
“你不是記憶全失了,怎麼會……記得我?”我咬了咬牙,終於問出了這個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
本以為這個問題答起來會有些為難,卻不想他竟毫不在意的說:“這還不簡單,失憶是裝的。”
“為何要裝失憶?”
“因為不裝就沒有名真言順折磨你的理由。”
“為何要折磨我?”
“因為那兩魄帶著我全部的記憶。我有恨,也有氣。”他說這話時,眼睛眯成了一條危險的弧度,狹長的恰如一柄小劍,隱隱現出鋒芒。
如果換成別人,大概會被他這幅表情嚇到,可我卻明白,這才是他真正放下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