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分部的隔離病房。

淩遠躺在病床上,呼吸有些急促,頸部顯現出血點,林念初在旁邊,戴著口罩護鏡手套,卻是一手握著淩遠的手,一手給他用紗布擦拭額頭的汗,柔聲問:“你怎麼樣?哪兒不舒服?頭疼?關節?還是肚子疼?”

淩遠無可奈何地閉眼,絕望地道:“李睿瘋了。”

林念初隻是握著他手:“沒有你想得那麼糟糕。”

淩遠費力喘息著說:“又來了你們又來了!他總是拿自己的能力和頭腦,去理解其他人,可他就是不明白,大多數人做不到那麼堅定理智和堅強。”

他說著臉頰痛苦抽搐,大口喘息,林念初趕緊聽他的心肺,調整了一下輸液速度,握著他手,柔聲地道:“小睿說得對,你既然幾個小時前已經離職,現在隻是病人,請聽從我們醫護人員安排。別想那麼多了,把你的那些責任包括你自己,都交給我們好不好?”

淩遠無奈閉眼,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開口:“大家之前有理智講科學,是因為實踐中,幾周內確實沒有發生院內感染。我一直在一線,如今發病,大家一定會對隔離防護措施失去信任……”

林念初輕撫他額頭,柔聲道:“大部分員工也知道你前一段正好出國,現在航班服務人員感染的事情,新聞反複通報,放心,可以解釋清楚。”

淩遠搖頭,合著眼,聲音嘶啞地道:“大家經過高強度工作,孤島式隔離,壓力已經達到極點,這個時候人的理智很脆弱,因為恐懼而懷疑才是常態。現在我感染的事情公布,不知道多少人最後這層強撐的防線就崩潰了。”

林念初雙手合住他的手掌:“小遠,這一次,你嚐試信任別人一次。信任你最欣賞的小睿不會做錯決定,信任這些自願走進隔離區的同事,即使很恐懼很緊張,病人在眼前的時候,我們始終是醫生。”

李睿麵對著麵前萌生退意的醫院員工,門外,越聚越多的清潔人員,閉了下眼,又睜開,苦笑。緩緩地,一字字地說道:“這就是淩院長生怕發生的結果吧。所以他選擇隱瞞你們。”

下麵安靜一片。

李睿:“隱瞞,不是為了要讓你們去犧牲,而是他不想給你們做錯選擇的機會,為了不必要的猜疑,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讚同這個做法。所以我告訴你們實情。”

他垂下眼皮,平靜了好一陣,繼續開口,聲音沉靜而堅定:“我說最後一次。第一,原定後援醫務人員暫時無法到位,是因為確定新的傳染源,並在周圍地市發現病例,所以要調整應對措施。這正是對全局負責全麵考慮的做法,而不是因為情勢失控。”

他環視周圍,停了半分鍾,繼續:“第二,淩院長的感染,並不是在院內。你們根本沒有理由,以此產生對工作環境的恐慌。諸位有足夠的醫學知識來進行判斷,我請求你們,”他停了一下,誠懇地一字字地:“各位同事,其實應該說各位戰友,請不要因為疲勞和恐慌而放棄信任,放棄堅持,放棄我們的職業道德底線。此時,如果你們放棄救護病人,可能造成更多的感染和死亡。控製不住這場瘟疫的結果,影響到的是這個城市的每一個人,包括你們的家人,你們自己。這如果真是你們的選擇,我尊重你們,但是一定會對你們追責。”

他抬起頭,轉身,朝門口走去,正在此時,一位護士跑過來,著急地:“李主任,2床血壓急掉,心電圖異常,管床的劉大夫還在手術室,哪位能……”她話音未落,一位方才已經退到後麵表示不願繼續工作的大夫,不假思索地走出來:“我是她首診大夫,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