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腦袋’隨著它的身子轉了過來,麵孔隻是在門縫裏的光線瞬間乍現了一下,很快又進入黑暗。雖然隻有短暫地一瞬間,二舅的胸部急遽地起伏起來,他的呼吸先是一滯,然後更加急促,他看到了一個猙獰的小頭顱,似人似猴,不人不鬼,滿臉都是亂蓬蓬的頭發,臉上和頭發都沾滿了渾濁的淤泥,這東西好像是一個剛從水底下的泥淖裏鑽出來。
這個情形,更像是一團繅絲包裹一個小嬰兒,但是看起來卻是如此觸目驚心。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二舅突然想起了一隻動物,不,是兩隻動物的合體。刺蝟和小猴子,然後再加一個嬰兒的臉龐?
猴孩兒穿著刺蝟大氅?這是什麼造型呢?
正思忖,那隻似猴子似刺蝟的‘小嬰兒’從他的腳上站了起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幾歲的嬰兒身高,它的頭顱朝二舅靠近時,二舅借著光線大概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
身體細長,半米來多,很像一隻圓筒,頭部短寬而前端略為平扁,四肢粗壯,但又顯得十分短小,他甚至能看到腳趾之間似乎有相連的皮蹼,是適於劃水的特備裝置,由此可見,這東西絕對是生活在水裏的,它還有一條肌肉強大有力的尾巴,猶如一枝能校正航向的舵梢,估計是起到控製遊泳方向的作用。側背麵棕黑色或栗褐色光澤耀眼,鮮豔華麗……
二舅突然想到了一隻動物,水獺?!
不過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有水獺,水獺行蹤詭秘,喜歡棲居在陡峭的岸邊、河岸淺灘,以及水草少和附近林木繁茂的河湖溪沼之中,過著隱蔽的穴居生活。
人們常用“狡兔三窟”來形容兔子具有很高的防敵警惕性,然而,無獨有偶的是水獺也有好幾處住所,經常遷居,所以要想遇見或者掏巢捕獺是極不容易的。水獺的水性嫻熟,不但能快速靈活地遊泳,還能通過小圓瓣把鼻孔和耳朵緊閉起來,不動聲色地貼身水麵之下,作長距離潛泳,據說可以一口氣潛遊近十分鍾,然後將鼻孔伸出水麵換氣。它是水中的矯健獵手,凡被水獺一眼瞅見的魚、蛙、蝦都難以逃脫厄運,最終必定喪生獺口。
肯定的是,水獺的一生幾乎都是在水裏捕食和生活的,隻有當它餓得發慌時才會離水到岸邊去覓食老鼠和小鳥,甚至冒險潛入村舍去偷吃小雞雛鴨。水獺在陸上行走時,肚皮緊貼地麵,因肢體短小而爬動艱難,顯得非常吃力,易被敵害追上。它的感覺非常敏銳,記憶力也挺強,從哪裏下水就準確無誤地由原地登陸上岸,循著爪痕足跡返回巢穴。
那麼,眼前是否真的是一隻水獺,隻能說有一半像,畢竟村裏沒有人有過水獺的標本,他也沒見過水獺到底長什麼樣,更何況,自己巡邏了那麼多夜,一次也沒見著這東西,因此一切二舅不得而知,無法蓋棺定論。它到底是從什麼地方鑽進來的,他更無暇顧及,因為這隻髒兮兮的玩意已經在他身上攀爬,然後把腦袋靠近了他的麵孔!
二舅嚇得左右搖擺腦袋,可是脖子下癱瘓了一般,他根本就不能動彈半分。
好在這隻‘小嬰兒’並沒有急於下手,它透露出一種野獸捕捉到獵物時的舉止,高昂,輕蔑,跋扈,似乎並不急於把獵物生吞活剝,更嗜好玩弄已成囊中之物的獵物。它隻是從鼻孔裏噴出一股一股帶有濃烈異味的氣流,來回打量著二舅,二舅一聞,像是一股死於埋在淤泥裏久了腐敗散發出來的味道,土腥味,很騷。
二舅撅著嘴巴和鼻子,努力抵抗這股難聞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口了,他有個奇怪的想法:裝死!
眼看怪物朝自己臉上蹭,二舅趕緊六根清淨,遁入空門般立地成佛,眼不見耳不聞,連呼吸都沒有了。
‘嬰兒’把嘴巴靠近二舅的鼻子,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他的鼻梁,二舅渾身一個抽搐……這玩意該不會死活通吃吧?
不過這麼一舔,二舅大為驚詫,這,這水鬼竟然是有溫度的?!
它的舌頭並不是傳說中什麼水鬼水怪的那麼冰涼,確切來說,跟一般的動物舌頭都差不多,他還能感覺到凹凸不平的舌苔摩擦在自己皮膚上的疙瘩感覺。一粒粒凸起的舌頭撂到自己的身上,把所有的雞皮疙瘩都帶動起來了。
既然有溫度,那麼應該不是鬼魅吧?這麼一想,原本沉積在心底的畏葸逐漸散去,二舅的勇氣逐漸還原了回來,他的手指活動的閾值也增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