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咕咕咕……”李秀芳一邊喚著周圍的雞，一邊把鐵瓢裏滿滿的玉米粒一股腦兒地倒進喂雞的塑料盆裏。別人家裏喂雞都是搭配著米糠、飼料啥的，龔大祿夫婦可不在意這些，家裏的老玉米堆了好幾個麻袋，就堆在那兒，也不賣，照他們的說法，又不值幾個錢，還不如給雞吃呢。他們熱衷於這種自給自足的生活，不屑於和別人做買賣，仿佛這樣隻會拉低了莊稼人的身價。
喂完了雞，她又回到了灶房，挽了最後一把玉米杆，伸進灶火坑裏，火苗一下子躥得老高，就準備進行收尾工作了。李秀芳個子不高，隻比灶台高出了四分之一的身子，身材也不粗壯，甚至還有些瘦弱，但你看見她，絕不會把她看作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是一個標準的、飽經風霜的農村女人。小麥色的皮膚和周圍的一切顯得是那麼地融洽，纖細但卻充滿了力量的手臂揮舞著鍋鏟上下翻騰。雞肉和萵筍裹滿了湯汁，接著就迅速地落到了一個坑坑窪窪的鐵盆裏。鐵盆像是受不了突如其來的衝擊，在灶台上不住地打著轉兒，熱氣源源不斷地升起，朦朧了視線又漸漸消失。李秀芳把菜端上了桌子，接著又轉身去舀飯，這時龔大祿已經坐好了。桌子就擺在灶房裏靠近窗戶的地方，光透進來，正好照亮了那四乘四的小方桌。
龔大祿背著光坐在主位上，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威嚴。“竹娃兒呢？還不來吃飯。”“去喊你老弟吃飯。”“我可喊不動他，一天到晚沒個正形，就知道看電視。這兒不，剛回來，又跑到屋裏窩著了。你們要再不管，看他以後怎麼辦。”“該怎麼辦怎麼辦，自己的事自己想辦法。”龔大祿把碗重重地磕到桌子上，也有些惱了。龔竹今年初二，一直就讀於鎮上的希望小學，莊稼人對成績的事向來不怎麼關心，更何況龔竹還偶爾拿回來幾張獎狀。但是，龔大祿還有一個姐姐，叫龔大悌。她女兒陳樂樂是龔家、陳家公認的“讀書的料子”，比龔竹大一歲，今年初三，在縣城裏讀中學。有了這位表姐的光環，龔竹免不了被經常拿出來數落。李秀芳眼看著事情有些不對，便急忙去把龔竹叫來吃飯了。
龔竹剛坐下，龔大祿就擺出了一家之主的氣勢：“老子不求你有什麼大出息，反正你呢，已經看到頭了，以後就去種田。”說完，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龔蘭聽著，不覺笑出聲來：“種田，現在哪個還種田哦。”“不種田你要做啥子，一個兩個的，全往外頭跑，簡直是亂了套了！”龔蘭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和老父親吵，他就是一個老頑固，一輩子就隻能守著那幾畝地。至於龔竹，她對這個弟弟向來是恨鐵不成鋼的，更何況，他是爸媽的寶貝兒子，也輪不到她去操心。其實，她和龔大祿一樣，都認為龔竹不成氣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