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3 / 3)

“這不公平!”一直因口吃很少與人說話的鄧紅旗怒火中燒,仿佛受了汙辱的不是河父海母之地的女人而是自己,他找上門來大罵周嬸在賺黑心錢。臨走扔一句話:你等著瞧,按你的辦法,浪女人虎子媳婦也能變成處女!

當公社婦女主任將獎狀和獎金送給沒有生養的小叔小嬸,各種宣傳計劃生育的標語貼滿大街小巷時,紅旗開始對自己苦心研讀了五年的手稿作者佩服得五體投地。他終於明白了垂危的學者那複雜的目光,並為自己因好奇心而讀手稿而羞愧,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他若無其事地走進知青點,把齊紅霞喊出來,絲毫不在乎探頭探腦的知青奇異的目光。僅有半個月沒見麵,紅旗為齊紅霞的憔悴吃了一驚。姑娘紅潤的臉變得蠟黃,雙眼紅腫,看上去剛剛哭過。麵對眼前這個難以說清愛恨的年輕人,姑娘神情慌亂。雖然搞不清對方深夜造訪的目的,但她還是跟著他走出了知青點。紅旗一聲不吭領著齊紅霞一直走到鴿場。他已於兩天前重新住進了鴿場。紅旗打開房門,隨即把油燈點著。如果在幾天前,紅旗一定會因為與一年輕姑娘在夜晚同處一室而尷尬和羞慚,可此時,他麵色沉靜,仿佛站在他麵前的,並不是一個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姑娘,而是躍進或小叔兆財。

這個夜晚,在門外鴿子的咕咕叫聲裏紅旗要齊紅霞做的事情,對一個姑娘來說,比十多天前在周嬸家的境遇更讓她難為情。因為在周嬸端著那桶像被旋風吹過的麵粉走出家門,並當著全村人的麵宣布齊紅霞不是處女前,受戲弄和侮辱的齊紅霞,根本不知道對方要自己脫去內褲蹲上那個鐵桶的企圖,況且指使她的是一個與自己同性的中年婦女。而此時,同樣讓自己脫去內褲的卻是一個小夥子。而對方明白無誤地告訴她:要為你修補處女膜。這大大出乎姑娘的意料,意味著自己身體的所有秘密都要被一個男人窺視。齊紅霞最終還是答應了,因為她看到紅旗的眼神裏沒有一絲邪惡和貪欲。當紅旗像個專業的醫生戴上一雙潔白的手套,邊讓紅霞把雙腿抬高,邊把油燈挪到近前時,兩個年輕人像從一片晴空走進了混濁的世界裏。幾乎在一瞬,他們同時忘記了要做的事情。齊紅霞的身體開始莫名其妙地微微戰栗,一種無法遏製的渴望把剛才還冰冷的胴體燒得滾燙,而自信自己可以洞察所有女人全身秘密的紅旗,當一個年輕女人的真實羞處暴露在自己麵前時,如同在平靜的海麵突然躍出一條鯊魚般讓他驚恐。油燈失手落在地上,屋裏頓時一片漆黑。事後,兩個人才清醒地意識到,雖然事先兩個人都心平如水,但他們要做的實在是一樁危險的遊戲,因為看上去平靜的水麵隨時都可以卷起狂瀾,兩個人不僅不是古書上所說的坐懷不亂的男女,就連真正的性愛經曆都不曾有過。紅旗的經曆隻是在昏暗燈光裏看到過一個女人模糊的裸體,隻是在此後的想象中把那個輪廓具體化了;而齊紅霞曾經被人強暴過的經曆隻有痛苦的恥辱,完全不是麵對一個所喜歡的男人產生的那種女人的渴望。黑暗中,不知是誰抓住了誰的手,兩個毫無任何性經驗的年輕人如同在混濁的泥潭中遊弋,隨時都有陷入泥潭的危險,隻能相互抱緊對方以求得生命,直到全都大汗淋漓從泥潭中掙紮出來。

當紅旗重新將油燈點燃時,他看到了仍舊仰臥在木床上的齊紅霞滿臉都是淚水。他惶恐不已,同時嗅到了自己身體裏散發出來的汗腥味。“我簡直就是個畜生!”他罵著自己。齊紅霞卻在使勁地搖著頭,“紅旗,我一點兒都不怪你。”兩個人在為各自所做的事情的羞愧中,相互配合完成了要做的事情。把齊紅霞送出鴿場時,紅旗對齊紅霞說:“明天你就去找周嬸,讓她知道那是騙人的把戲。”

僅用了短短的幾天時間,紅旗便以比他已故的父親兆富勝出一籌的創造力,按照那摞手稿上對處女膜的描述,用蛛絲研製成功了足可以亂真的人造處女膜。這種蛛絲是河父海母之地司空見慣的一種黃肚皮黑蜘蛛吐出的,雖然精細得隻有頭發的十分之一,但堅韌無比,強壯如屎殼郎也會因碰在網絲上無法脫身,即使再大的暴風雨也難使其脫落。齊紅霞成了他的第一個試驗對象。雖然從小便對浪女人虎子媳婦沒有一點好感,雖然他知道麵對真實的女人自己會完全失去理智,但在為齊紅霞修補好處女膜的第二天夜裏,紅旗還是神使鬼差地溜進了浪女人家的院子。他像個偷情的老手,輕輕地推開浪女人的房門。一股混濁的空氣使他頭暈目眩。他在沿著土炕一角摸索到一堆幹枯的頭發時,一陣淫蕩的笑聲把他嚇了一大跳。這所曾給無數男人消解欲火的房子已很長時間無人涉足,浪女人的身體已幹枯和變化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浪女人的性欲從未衰退過,在無數個夜晚,她悄無聲息地躺在土炕上渴望著某個男人的光臨,在一次次失望中她開始懷戀那些一個夜裏有七八個男人摸到她炕上的日子,暗罵著這些男人的無情無義。紅旗走進她的院子時雖然躡手躡腳,可他一進院門便被浪女人敏感地覺察到了。她幹涸的內心仿佛注入了一汪清泉,頓時充滿了活力。剛才的淫蕩笑聲是在不知不覺中發出的,她使勁把年輕人拖到了土炕上。憑著直覺,她知道是一個年輕的身體,心頭不由得一陣驚喜。紅旗厭惡地掙脫了她的手,很快摸著了火柴,把油燈點著。借著油燈的光亮,欲火中燒的女人吃了一驚,她把紅旗當成兆富了。但是,對“鬼”的恐懼仍沒把她從強烈的欲望中拖開,她再一次毫無顧忌地把紅旗拉了過來。

“你放手,我可不是來找你睡覺的!”紅旗正色嗬斥道。當他把要將對方變成一個處女的想法告訴浪女人時,女人覺得又好玩又刺激。“好吧,你咋說我咋辦。”浪女人滿口應承道。紅旗這才注意到麵前的女人赤裸的醜陋身體,兩隻鬆弛的乳房垂在肋下,雙眼如同饑餓的母狗,嘴裏吐著渾濁的氣息。他命令女人抬高雙腿,看到的是一口被荒草掩埋的枯井。一時,他的思維再次混亂起來,難耐的欲望在他身體裏迅速膨脹,使他打了一個寒戰。“來吧,”浪女人清楚地看到了年輕人一瞬間的變化,“我知道男人都需要這個。”她不再生拉硬拽,而是像個慈愛的母親般撫摸紅旗的頭發和身體,讓年輕人完全失去理智和支撐。而後,輕車熟路般地解開年輕人的衣服。浪女人的幹枯身體在紅旗眼裏迅速起著變化,先是昨夜見到的胴體,最後變成了多年前那個讓他驚呆的玉體,渾濁的氣流完全從他嗅覺中消失了,他被浸泡在自己家庭院中盛開的野花芬芳裏。這一次,他幾乎沒有費勁便從渾濁的泥水裏掙紮出來。

門庭若市的周嬸家日漸冷清。自恃能驗證女人清白的周嬸已在村人麵前丟盡了臉麵。知青齊紅霞主動找上門來讓她重新驗身,她不得不向大家做出了與十幾天前截然相反的判斷:齊紅霞是個處女。經過再次驗證,先前像被旋風吹過的桶內麵粉,和姑娘蹲上鐵桶前一樣勻平。正當她對此迷惑不解時,連村裏的孩子都知道與數以百計的男人睡過覺的浪女人虎子媳婦也來要求驗身。盡管周嬸知道這事實上是對自己最大的諷刺和侮辱,可是在村人你喊我叫的起哄聲裏,她不得不把特殊的客人領進那間房子。這一次,應村人的強烈要求,周嬸沒有堅持與驗身者單獨進屋,而是讓幾個婦女當見證人。檢驗的結果讓周嬸無地自容:浪女人虎子媳婦是個處女。

消息很快傳開,無數被周嬸斷定失去清白的姑娘一時理直氣壯地上門向周嬸討要說法,因此而取消婚禮的男方也紛紛登門興師問罪,結果周嬸不得不把收取的錢財一一退回。自此絕口不提驗身的事。在百思不得其解後,周嬸猛地想起了鄧家的年輕人紅旗那次奇怪的造訪和撂下的令人費解的話,認定齊紅霞和浪女人出奇地成為處女一定與他有關,但她實在搞不清楚,年輕人是用了什麼魔力讓殘花敗絮變得含苞未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