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將軍見閻青雲言談無狀,立時麵露慍色,提槍指著三人厲聲喝道:“閻青雲,我知爾等常居神荼島,島內聚眾兩百餘人,雖自詡身在江湖,卻也衛國護民,若非如此,以你們往日所為,本將早已將神荼島夷為平地,再敢口無遮攔,妄言朝廷,莫怪本將長槍無眼。”
閻青雲受了將軍這頓嗬斥,身子不由自主的低了幾分,瞥了眼將軍手中銀槍,槍尖寒光簌簌,雖自負神功蓋世,卻也有些惶恐,悻悻而退,不再多言。
將軍瞧他退回,正欲再加訓斥,卻見之前所注視之人閃出身來,不禁微微皺眉,沉聲嗬道:“陳慶之,你本是錦衣衛,不顧朝廷法度,未經允許而掛印,此刻竟還敢出現在本將麵前。”
陳慶之冷笑一聲,原本躬著的身軀緩緩挺直了起來,滿麵不屑的說道:“將軍若要拿我換些功勞,隻管拿去便好。”說罷,無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有何等怒意,自顧自轉過身去,望向茫茫大海,目光中透著恨意,咬牙切齒道:“我本一介布衣,雖習得些家傳拳腳,可歎無處所施,承蒙兗王錯愛,加以重用,表我做了錦衣衛百戶,但那皇帝無道,輕信讒臣,冤判兗王謀反,可憐他滿門一百七十六人盡數被戮,如此昏君,我何苦與他稱臣!”
將軍虎軀一震,執槍之手顫抖而不能自持,長槍無力的緩緩落下。陳慶之轉過身來,再對將軍抱拳說道:“將軍高義,南平倭患,北拒韃靼,身負百姓重托,豈可如那些頑固不化的夫子一般愚忠?想那三年前首輔大人剛剛身故,皇帝便下令抄家,削盡官秩、收回璽書、褫奪誥命,以罪狀示天下,甚至還要開棺鞭屍,如今他越發無道,不僅受朝鮮妖僧蠱惑,更是寵信閹黨,迫殺賢臣,朝內忠誌之士個個人心惶惶,如今倭寇餘黨依然虎視眈眈,他卻連下數道旨意催你還朝,難道不是要重現江陵太嶽之禍?!”
將軍心頭一驚,暗道:“我這一生四提將印,佩玉三十餘載,自負帶兵有道,卻也不得不承認離不開首輔的支持,若陛下已將我與其劃為一黨……”暗自思忖下,不禁脊背生寒。
見將軍似有所動,一直未開口的龐昱忙趁機上前說道:“若僅是朝內動蕩,區區我等也是無能為力,隻得縮居島內,保全自身,但近年來官府愈發懈怠,不再幹預江湖之事,引得各門派仇殺不斷,我神荼島也深陷其中,況且……”
“罷了,不要再說了!”
將軍仰天長歎,似是被抽幹了氣力。良久,將軍眺望遠際,海潮正緩慢退去,目光所至餘暉下的眾人,歎息道:“哎,我豈不知爾等所言,然自太祖皇帝揭竿起事,先祖便任親兵跟隨左右,如今聖上被奸人蒙蔽,我又豈可置身事外,陛下召我回朝,我自當麵聖進言,方是為臣之道。”
“將軍!”
見三人還要再勸,將軍擺手製止,便即緊握長槍,手持韁繩,勒馬而行。三人互視一眼,皆是搖頭歎息,幾隻覺無力之感湧上心頭,齊齊目送將軍遠去,待馬蹄聲滅,目不可及之時,忽又傳來將軍清朗之聲:“閻青雲,龐昱,陳慶之,爾等盡是當世英豪,江湖紛擾,切不可一味屠戮,自當明理知義,春風化雨。”
正道是:“有情風、萬裏卷潮來,無情送潮歸。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