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醫院，急救室。
空蕩的房間被一片雪白所籠罩，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不斷回蕩在整間屋子內，我聽到了拉簾子的聲音。
我被圍在了狹小的空間裏，壓抑的空氣讓我有些呼吸困難，我吃力的睜開眼，當然，也有可能是被人掰開的，我分不清了。
穿著一身白的醫生護士在我身邊倉促地行走著，主刀醫生站在我的身前，墨綠色的口罩遮在了他的眼下，露在外麵的一雙眼中分外凝重。
我清晰地看見他的手不停地探向身旁，護士不斷往他手裏拍著嶄新的手術刀，啪啪的聲音在這個小空間中充滿了節奏感，氣氛有些沉重。
護士不停給他擦著汗，被鮮血浸紅的手術刀一把一把疊在了一旁的推車上，我聽得見儀器上越來越急促的“滴滴”聲，仿佛是在催促著他一般。
我的意識有些模糊，眼睛露出一條縫隙，但我卻是沒有力氣轉頭，隻能癡呆地看著從眼前晃過的一把把手術刀。
痛感沒有像我想的那般劇烈，甚至，我似乎沒有感覺到有多痛，反而一切都很平淡，沒有絲毫的感覺。
哪怕是扣在我嘴上的呼吸器，紮在我手背上的針頭，清洗著我傷口的酒精，割開我身體的刀，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我都沒有感覺了。
似乎從那輛車衝向我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就被這久違的平淡充斥了。
搶救的過程漫長而枯燥，令我有些無趣，不知怎麼的，我好像對這屋子內的聲音免疫了，他們就像是遠去的火車轟鳴聲一般，空洞而悠遠。
逐漸……消散了！
但隱隱約約，我好像聽到急救室外麵響起的各式各樣的哭聲。
一個人……
兩個人……
外麵似乎有很多人，他們在難過，他們很傷心。
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但我無能為力。
我不知道他們是在哭我，還是哭此刻與我有著相同際遇的其他人，我張不開口詢問，也沒有理由在意。
我在心裏笑了笑，張開縫的眼睛閉上了。
說實話，我有點累了，說不出的疲倦，仿佛這幾年來的疲倦都擠壓在這一刻襲來，我真的撐不住了。
世事煩瑣，點滴過往如同熒幕一般不斷閃爍在腦海中，哪怕整個腦袋已經如漿糊一般，但依舊阻止不了這些回憶湧現。
雖然我主觀上其實並不願意去回想，但不知道怎麼了，這一次我沒有抗拒，反而沉浸在了回憶之中。
然後，我閉上了眼，閉上了自己的知覺，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耳邊最後響起了那些護士醫生急切的聲音，但聲音很空洞，漸漸遠了起來。
我已經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麼了，隻是模糊地感到胸口有一陣冰涼而熾熱的感覺。
不知道他們在折騰些什麼，我已經很累了，為什麼還要折騰我呢？
好在也就是一會兒的時間，急救室裏的燈光就恢複了正常，他們也搖著頭從我身旁走開了。
一簾白單遮著我的臉，我又一次笑了，終於可以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