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沐現在從事的工作和當初所學的專業完全不沾邊,那年和穀雨說清楚之後,她覺得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了,於是回到家鄉,關在家裏做了兩個月真題,最後不出意外的考上了公務員。文職的工作說起來是很枯燥的,當然比不上和孩子們在一起精彩。她一直覺得當老師那幾年對她的人生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以至於後來的很多年裏她都認為,既然決定不當老師了,那麼做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還能有什麼職業能讓她這麼得心應手,畢竟為了它,她曾經付出了整個少年時代的夢想和熱情去追逐,但是背負孩子的信任和依賴其實也是十分沉重的,她從心裏感覺累。想想人生一世不過數十寒暑,可以活得輕鬆自在又何必非逼著自己辛苦操勞呢,她常常回想,如果當初沒有學教育,要是大四的時候沒有被分到村小,那麼她就不會遇見蘭家豪,跟穀雨的人生也就不會有交集了。這個世上有那麼多的人,可是心裏的位置總共就這有這麼多,有人要進來,就必定有人要離開。岑沐覺得為了鍾朗杜絕和其他異性的一切可能性是很自然的事情,更不用說原本在她心裏,和穀雨的開始就是莫名其妙的。
和鍾朗失去聯絡,今天是第3012天。岑沐心裏不無遺憾地想,女孩子最美好的八年,她沒有和鍾朗在一起。其實和他分開的這幾年,她也不算過得不好,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他對她而言不重要。
岑沐今天上午接到了高中同學夏曉熙的電話,“沐沐,我要結婚了,你一定要來,你一定要來。”她覺得這一天仿佛等待了多年卻又毫無思想準備,“結、結婚?曉熙你要結婚?”電話裏的夏曉熙頓了頓,下定決心似的口氣回答她:“對,我要結婚。”
夏曉熙和岑沐在高中同桌了將近一年,當時的岑沐對待感情還很猶豫,心裏其實也知道自己和鍾朗的關係並不隻是哥們兒那麼簡單,但又沒有勇氣捅破,夏曉熙不一樣,她對待愛情,不顧一切、毫不遲疑。岑沐其實並沒有見過夏曉熙的木頭,就她和鍾朗那點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淺薄經驗也實在無法理解這個世上還有能讓人這麼瘋狂執著的感情。顯然其他的同學也和她一樣並不能理解。所以夏曉熙的愛情,在當時她周圍的朋友圈子裏其實是並不被看好,甚至有不少人阻撓的,但是這並沒影響她為此不顧一切的決心。岑沐後來回想,自己確實是有些木訥,怎麼從來也沒問問夏曉熙和木頭是怎麼開始的,就更不用說,後來她為了他離家出走和朋友反目又是因為什麼了,再後來她又想,幸好當時沒有問她,在愛著的時候誰不會以為自己手中這點愛是女媧補天時漏下的精華?誰不會認為眼前的這個人能牽著自己的手度過漫漫餘生?可惜,年輕的我們,並不能看清結果。岑沐的回憶裏,夏曉熙很喜歡把頭發高高的紮起,整個人看上去顯得特別精神,後來慢慢因為愛情的重荷被壓得越來越狼狽,為了和木頭通電話,常常身上隻有一塊兩塊錢,於是午餐隻能買個麵包果腹便算完,那是女孩子最美麗的年紀啊,她就像一朵較弱柔嫩的小花兒,因為長日缺失養分的關係而迅速枯萎下去,不過也正因為是這樣如花般的年紀,才能有這樣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氣。其實年長之後回頭再看,當年那點所謂的□□,那又能算真正的愛呢?好在夏曉熙並沒有因為這段感情耗費太長的時間就已翻然醒悟。很多朋友都替她高興,很欣慰她“終於想明白了”,到底是年輕,元氣恢複起來也快,不久她就重新振作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岑沐始終覺得她心裏還是放不下的,至於究竟是放不下什麼,岑沐也說不清。後來的日子她們一塊兒學習,一起成長,慢慢開始進入社會,漸漸開始打拚各自的人生。
夏曉熙在婚禮前約岑沐見一麵,就在岑沐單位樓下不遠的一間新開的自助餐廳。她說這次是回來和父母商量婚禮的細節的。岑沐細細打量了一下她,夏曉熙其實是很有些男孩子脾性的,直接,爽朗,頭發總是高高紮起,也從不穿裙子,一條七分褲、一雙帆布鞋就能過完整個夏天,可今天她把頭發放下來了,柔順的發絲懶洋洋地在胸前披著,岑沐覺得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慵懶的調調,那時隻有沉浸在愛裏的成*人才有的獨特魅力。“看什麼呢,怎麼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這麼愛發呆。”夏曉熙笑著打趣岑沐,岑沐也笑笑,“我這是被你渾身上下透露出的女人氣息給嚇呆了,沒發現你還能這麼女人啊?”夏曉熙挽了挽頭發,“他說女孩子把頭發放下來會更讓人心生憐惜。”她現在的男朋友是曆史教授,喜歡一切婉約美麗的人和物,岑沐誇張地抖了抖,“快別說了,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這事要擱以前,打死我也不會信你居然也有這麼矯情的一天。”兩個人沒心沒肺的笑起來。夏曉熙就著吸管喝了口果汁,不經意地問:“你最近怎麼樣?穀雨還好吧?”岑沐一驚,“他怎麼樣我怎麼知道?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夏曉熙疑惑地看著她,“你們不是和好了麼?前兩天在MSN上碰到他,他還說家豪鬧著要來見你。”岑沐這才放下心來,“沒有,這些年他都是托人把家豪帶過來和我見見麵,我們已經兩年多沒見麵了。”夏曉熙歎了口氣,“其實他也不比別人差,你怎麼就這麼拗。”岑沐摸了摸鼻子,“聽家豪說他這幾年在北京發展,看他給家豪選的學校和吃住的條件看,似乎過得還不錯,我早就知道他一定會出人頭地,隻不過他再優秀,我們倆也沒緣分。”夏曉熙嗤之以鼻:“得了吧你,當初還說什麼嫌棄人家出身要分手,現在人家出息了又說沒緣分,依我看啊,什麼有緣沒緣的,你就是還惦記著鍾朗呢。”岑沐乍然聽到鍾朗的名字有點錯愕,半天沒吭聲,夏曉熙看她有些發怔,有些後悔自己口無遮攔,連忙說:“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每次說到他你就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著我心煩。”岑沐這才笑了笑,“你煩什麼啊你煩,現在就你最幸福,這次回來幾天啊?婚禮在哪兒辦?”夏曉熙有些不好意思,“他說讓我和家裏商量好了就回去,婚禮還是在那邊辦,他還等著我一起去試禮服。”正說著她手機響起來,她掏出來看了看,笑著對岑沐說:“是他,肯定又是問我商量好了沒,讓我早點回去。”岑沐笑吟吟地看著她接電話,心想這就是幸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