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一聲又一聲的巨響,那輛車終於徹底的四分五裂。隻剩一些散落在地上的零部件,還在繼續燃燒,姐忘了是誰打破沉默。隻記得有人說回家吧,姐和H回了家,T和C去了另一個朋友家。姐回到家,躺在床上,為不可知的世界感到恐懼,這恐懼有多大。姐就有多渺小,這種感覺是純粹的、利己的,把姐和外部的世界阻隔開。姐所能觸及的真實可靠的世界不過一方十平鬥室。延伸到最遠處也不過是窗外視力可及的小馬路姐把自己關在家裏。不願出門,姐想理清思緒,但各種前塵往事讓姐剪不斷他媽理還亂。
姐時而憤恨時而愧疚,時而深情,時而崩潰。姐終於明白了T在深夜的馬路上對著姐大喊“我盼著你早死”的心情。姐盼著T早死,盼著自己死,姐每次睡下都希望能不再醒來。但是太陽照常升起,姐依舊醒來,姐的生活裏隻剩下廁所和床。姐在床上醒來再睡,在廁所裏敲打自己,這是白天。夜裏是無窮無盡的夢魘夢裏姐跪在地上,求T的父母原諒、重新接受姐。T站在姐身後,冷笑著看姐,T的父母在夢裏像是電影裏被惡魔化的封建家長。殘酷、冷漠、高高在上姐被他們輕視著,姐在夢裏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夢。但夢裏的虛幻的傷害帶來的痛苦卻絲毫沒有減少,姐下跪的地點是T家的餐廳。
姐的腿挨著冰冷的瓷磚提到T的家。姐好像又聞到T家客用廁所裏因長久不用而積攢出的水鏽味,水鏽的味道很奇怪。有點酸酸的,但聞著讓人覺得很暖和,T家廚房的水管漏水。夜裏在T的房間裏能聽到滴水的聲音,隔很久滴一下,T家樓下有一片菜地。菜地旁有一個養魚池,姐和T鬧到分手的地步時才第一次去了T小時住的村子。看到了T常常提起的小時候住的平房,那對T來說才是真正的家。
看到T站在如今已是別人的家的自家老宅前,姐想哭,T的好多事都讓姐想哭。但姐不知道那是因為T的緣故,姐總以為姐是在為自己哭。不知道分手後T的父母有沒有跟T問起過姐,如果問了,T是怎麼回答的呢。這個疑問和很多疑問一樣,成了姐永遠不可能知道的事,因為除了姐之外。不會再有人去介意它。姐已經被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原諒了(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原諒了。就是你不再重要了,既不愛也不恨了。
夢裏,姐、H、T光著身子躺在一個床墊上周圍還有一些不認識的人同樣光著身子。但姐對他們視而不見,姐和T靠在一起。H在離我倆不遠的地方用一副嘲笑的表情看著姐,嘲笑裏似乎還帶著包容。就像現實中姐跟H坦白了苦逼一夜的全過程後,H對姐說“去搶呀”一樣。又是包容又是無奈,既充滿感情又冷酷,那是一副太複雜的表情。H在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不會被傷害”,姐向H投去詢問的眼神,H沒有表示。接著姐像得到H的允許一樣,抱著T,打量T的身體,摸T的皮膚。像觸摸彩虹那樣稍縱即逝的東西一樣,姐小心翼翼、膽戰心驚。生怕他消失。
T一直笑著看姐摸他,姐誠惶誠恐。T越看姐這樣越是嘲笑姐,T的背上紋滿了漢字。屁股上紋了一個巨大的油畫圖案,T皮膚的質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油漆幹在皮膚上的質感,姐問T怎麼會這樣,T說。本來就是這樣的,T身上的漢字,姐一個都不認識。密密麻麻布滿了後背,看不見一丁點原來的膚色,姐悲哀地想。他不是T了,夢裏的人都光著身子,但看不到下體,除了T、H。其他人甚至連麵孔都沒有。
夢裏,姐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一個村子裏。姐躺在草垛上,有一種久違的純淨感,輕鬆、快樂,一群小孩兒陪著姐。T和C經過草垛,姐看著T,像看著一個跟自己有前世宿緣。但記憶全無、隻感到似曾相識的人。T和C像在一起一萬年了一樣堅定、不可摧毀,他們連為一體、永遠不會分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姐被孤獨地排除在外了,T看姐的眼神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