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
杳杳蒼山上,
少年郎、回眸踽踽,故園相望。
詭譎九州紅塵亂,踟躕衣冠何向?
日漸起、天光微漾,
似有離歌偷暗轉,正悄聲催促蘭舟放。
顧盼處,幾思量。
江天萬裏平生暢。
正青蔥、離愁何必?狷狂何妨?
未卜前途亦正好,信馬由韁野曠。
風不阻、高歌且唱。
看罷青山尋佳地,此去昨日盡皆相忘。
笑萬古,枓中釀。
天光破曉,從朝雲的縫隙間衝向人間,大地開始吵鬧起來,似乎一切都從睡夢中驚醒。
少寧看著那縷縷晨光,眸中金紅二氣流轉如雲,體內龍戰、萬滅兩股靈力相互交織,充盈於全身經脈之中。
半個時辰後,他做完了今天的早課,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向樹林外走去。
一團篝火還在旺盛的燃燒著,幾個簡易的帳篷圍繞篝火周圍,整個宿營地還沉浸在夜晚的寧靜之中,少寧雙手一抖,將他之前在露營地周圍設置的防護法陣撤去,靜靜地坐在篝火旁,等待眾人起身。0
時間確實很早,但沒過多久,一些帳篷中便傳出了人聲,顯然是在穿衣收拾,不一會,便已有人穿戴整齊,從帳篷走了出來。
少寧滅了篝火,微笑地對幾人道了聲:“早安。”
幾人一愣,顯然並不在乎或者說喜歡這些禮節,但還是還了禮。
當所有人都起床後,少寧才開始進行洗漱,他洗漱起來慢條斯理,幾個粗豪的漢子不禁微微皺眉,似乎對他這樣有些不滿。
一個賬房先生模樣的中年男人對身邊的白發老者低聲說道:“大哥,那小子行嗎?做起事來婆婆媽媽得,跟個小姑娘似的。”
老者看看少寧,輕聲說道:“先看看再說,這小子不簡單。”
修士的六靈都會隨著修為增長而變得敏銳,少寧自然也不例外,兩人一番對話徑直便落在了少寧耳中,他隻是輕笑了一下,便去收拾東西了。
這是一支不算太大的鏢隊,事實上,這個名為“振威”的鏢局也隻有四十幾號人而已,除去十幾位鏢師、趟子手之外,剩下的就是門房、仆役和家眷了。
當少寧下山後,他才發現,他若真想融入到塵世之中,尤其是這樣一個亂世之中,實在是很不容易的,他有太多東西要學習,深思熟慮之後,他便決定改名換姓,從最底層開始接觸這個世道。
如今的少寧,化名陶思蜀,在兩個月前,經過考核,成為了振威鏢局的一名鏢師學徒……這也是他第一次跟隨眾人走鏢。
鏢師,本是一種值得尊敬,又讓人心生向往的職業,在很久以前的某個尚不確定的時間,這種行業便出現的東勝神洲的土地上,而後,他們的足跡遍布天下,幾度聲震九州。
但自從千年前的亂世開始,修士和軍隊沒有了有力的製約和限製後,這種職業便成了最危險的職業之一,每一位鏢師,都是從刀山血海中爬過來的。
現如今的九州大地上,這種古老、驕傲而又充滿危險的職業仍舊沒有消失,揚州的飛龍鏢局、冀州的八方鏢局、荊州的武威鏢局,並稱為這世間的三大鏢局,其內所有鏢師、趟子手全都是實打實的修士,當然,這類鏢局走鏢的價格之高,自然也是顯而易見。
而少寧加入的這家振威鏢局名字雖然霸氣,但不隻規模小得可憐,更沒有修士。
不過,這卻正合了少寧的心意,人界生靈恒河沙數,修士能有多少?那些百姓凡人,才是曆史真正的主宰和推動者,而這些普通至極的人,往往才最具有生活的智慧。
十幾日風餐露宿,對於鏢師來說,可謂家常便飯,少寧自然更不在乎,但不得不說,少寧在禮火養成的儒者風範,並讓起這些粗豪直爽的鏢師對他有什麼好感。
鏢師講究規矩:三會一不、六戒等等,其中有一條,便是不能洗臉,這不是說鏢師不講究,而是為了保護皮膚,少寧雖遵從規矩,但每日還是會用濕毛巾擦擦臉,這種鑽空子的行為,讓眾人有些不滿。
身為鏢頭的王振威——也就是那名白發老者——卻一直沒有開口,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告訴他,他麵前這個溫和俊朗的年輕人並不簡單。
天光還未大亮,鏢隊便已啟程了,少寧跟在趟子手身後,靜靜地走著,趟子手不時呼喝兩聲:“合吾。”
九州經年征伐,世道混亂,揚州和四州之間的戰事持續了近十年,因為茅山上清派的直接接入,這種曠日持久的戰爭仍舊沒有分出勝負,雙方都陷入了戰爭的泥潭,即便曾經富甲天下的揚州也有些吃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