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9章 五十九 落差(2 / 3)

錦一說:這位老兄,你好,你大概不知道,我的繪畫不考慮大眾的喜歡所收獲的寂寞。我從一開始繪畫到現在,從來沒有掙過錢。我隻畫我自己喜歡的畫,我畫我看到的世界,美好的或者灰暗的。其實,和你一樣,我也可以去掙錢,給一些小畫廊畫一些富貴的牡丹、老虎和裝飾風格的油畫,我可以的。但是我不屑做那些工匠性質的工作。我隻是畫我自己認為可以畫的東西,哪怕是玩笑,哪怕是沒有意義甚至是輕浮淺薄的,但它都表達了一個個體的真實世界。沒有眼睛的女孩子是因為我隻見她一麵,是模糊的美。那是我認為最美好的一種狀態。還有不用太多的墨色的寫意,是我對八大的致敬。我的這些寂寞的堅持忽然有一天得到了一兩個人的回應我覺得是應該的,你難道想我一輩子就這樣貧窮下去才好。你不可以自己先掙了錢,後來又掙了榮譽,現在又開始指責別人的一點點小成績吧。

那個大胡子嘴顫動了幾下,想說的話大概被錦一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的眼睛來回地忽然,他激動了起來,說:你讓老外跟蹤你,甚至說你的繪畫靈感來源於外星球的人的授意,是不你的炒作。我覺得這件事情你應該好好解釋一下吧。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既然耐得住寂寞,為什麼還要找外國人來高價買你的畫,你們是如何策劃這件事情的。

錦一被大胡子的問話弄愣了,他的問題太簡單了。因為錦一根本沒有想到過炒作這件事情會和自己有關係。但越是最簡單的問題,反而最不容易求證,就像大家都知道一加一等於二,可是,一加一究竟為什麼等於二,這可就太難回答了。

錦一想到古時中國的那個關於“不疑盜嫂”的故事。

他笑了一下,說:“中國古代的有一個男人叫做不疑,他的威信很不好。他去集市賣東西,不管他賣什麼東西,都沒有人買他的,好多人見到他的攤位就繞著走。他很疑惑,就拉住一個老太太問,為什麼不買他的東西,他的東西價格很便宜的啊。那個老太太一邊要掙脫他,一邊說,你這個壞人,在家裏和嫂子偷情,能會賣什麼好東西。直到這個時候,這個叫不疑的男子才知道,是和他做同樣生意的同行們在造他的謠。但是謠言說得多了,自然就像真的一樣,無論你如何去解釋,也很難讓人接受。可是,這個不疑,壓根就沒有哥哥,更沒有嫂子。”

“不疑沒有嫂子可盜,如何來盜嫂呢。”

“這的確是一個諷刺和笑料。可是,要等到眾多的人知道這一事實真相的時候,不疑的生計已經成了問題。是的,清白的人終究是清白的,但是,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卻再也沒有人過問。”

這就是中國曆來忽略的道德成本問題,仿佛一個有道德的人,總是鬥不過沒有道德的人。而如果一個人如果想做一個有道德的人,首先就意味著這個人不懂得變通,首先就意味著這個人要虧本。

錦一常常會陷入這樣的困惑中,他覺得,這是一個極端不合人性的問題。就這樣,錦一把自己拐進另外一個問題的死胡同裏,他突然忘記所處的場景。

錦一甚至想,自己的記憶也許正是自己的這種過於豐富的想象力有關。常常用新的記憶層覆蓋了上一層,更新的記憶層又覆蓋了上一層,直到有一天,他完全模糊了那原有的記憶。

錦一突然間模糊了自己和傑瑞是如何聯係的。他越往二七廣場上想,就越想不起來。

他試圖一點一點地厘清自己是如何把畫賣給傑瑞的,他隻記得他在二七廣場上站著,隻一會兒,他就看不到自己了。二七廣場上的人太多了,錦一覺得,自己被人來人往的聲音和圖像給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