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五十六 性關係(1 / 2)

晴朗的天氣會給人帶來好運氣。錦一一直信奉這句話。

他下午有一個小時的錄音節目,他最近一直沒有畫畫,他在書架邊常常一站就是半天,卻挑不出一本書來。

他想起曬東西,把一封信拿出來,一幅畫,還有枕頭,一雙襪子。

他看到了鄧麗君,一張CD上的鄧麗君,模樣模糊,是錦一隨手在街頭盜版攤點上買的,他把那個碟子打開,放到CD機上,把音樂調到中間,找了一個可以瞌睡的姿勢,半躺在沙發上。

可是,那個鄧麗君的光盤,竟然傳來做愛的聲音。確切地描述,是呻吟,像夜晚樹葉子上的露水被一隻鳥兒的飛翔撞落,滴落的聲音,有些濕潤。

錦一覺得有些尷尬,他趕快把聲音調到低音,那裏傳來日語發音的調笑,大概是A片,身體接觸時產生的電流和快感通過音頻傳輸出來。錦一聯想豐富地想到女人閉上眼睛享受的表情,他想到邵婭。

晴朗的天氣裏,錦一坐在沙發上聽兩個人做愛,聲音被音箱的共鳴拉長了,錦一想,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陌生女人打電話給他,他就說,我想要你。

當然,沒有人給他打電話。直到他的身體完成了CD音樂聲裏的全部變化,也沒有人打電話給他。生活常常真實得缺少創意或者出人意料。

那個鄧麗君的唱片集,竟然給人灌了一個黃色片斷。就像街道上熱鬧又繁華,而我們猜不出,街道兩邊的樓房裏,有兩個人正在偷情,一個人正在自殺,三個人正在吸毒。

錦一被音樂襲擊了,他覺得身體裏有一兩個螺絲被剛才的音樂鬆開,身體裏的某些力量隨著螺絲的鬆懈而消散。

錦一在書櫃的最下麵一個抽屜裏找到一個舊的電話號碼本,他看了一下,有七年了。有好多括號,備注著家庭電話,辦公室電話,竟然還有一個女孩子的宿舍電話。有BP機號碼,手機號碼,甚至還記了快餐電話,送煤氣的電話。

多數人都寫著單位,有的名字後麵還用括號注釋了職務。

有一個叫錢升平的人,是個手機號碼,在電話號碼本的中間位置,他的前麵是一個雜誌社的女編輯,在一起吃過飯,眼睛好看,說話的時候有些奶聲奶氣。他的後麵是錦一以前一起租房子的一個鄰居,一個浙江人,賣傳真機的,錦一很喜歡聽他說二字的發音,他總會發出“餓”的音,錦一看到他的名字,馬上想到牛肉麵或者肉夾饃。

但是錦一對這個錢升平卻一點印象也沒有。修電腦的小李後麵有注釋,錦一同事的弟弟叫做蘭成威。錦一看著這個電話本上的人,隻要看到名字,就會想起他們的模樣,想起被放在抽屜裏的一段記憶。隻是這個叫做錢升平的記憶卻被灰塵覆蓋,錦一無論如何也打撈不到他。

陽光從窗簾的右側穿過來,照到那影碟機上。錦一馬上又回到那段淫蕩的聲音裏,整個房間,到處都是,錦一連忙從CD機裏把鄧麗君取了出來,想把自己從房間裏流淌的喘息聲裏取出來,但很快,他發現,沒有用。天氣晴朗得厲害,這個上午一片安靜,連小區停車場常常響起報警音樂也關掉了。

房間裏的陽光一點一點在長大,陽光是調皮的孩子,他把手放在鄧麗君的臉上,耳朵上,他揚起灰塵。

一直到下午,錦一跑到單位裏,耳朵裏還布滿著那一男一女深沉而又冗長的聲音,像風被一個縫隙堵截時磨擦出的那種吼聲,又像是魚從一個有水的盆子裏跳出來,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直到錦一幹完工作,坐在編輯室裏看兩個女主持人化妝,一個攝像師表演魔術,仍然不能擺脫那聲音的圍剿。

天氣晴朗得厲害,讓人想飛翔。錦一開到電視台旁邊的一個醒車會所去洗車,他抽煙,抽完煙以後咳嗽,把一口痰準確地吐到旁邊的垃圾筒裏。

錦一想,如果吐不進去,該有多惡心啊。這樣一想,心裏果然惡心起來。

洗車的那個女孩子會吹口哨,竟然是鄧麗君。錦一跟著她的口哨找歌詞,在自己的回憶裏尋找,仿佛是這樣的:任時光匆匆流去我隻在乎你……

錦一問吹口哨的女孩子,你一天能洗多少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