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是顧三。
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來。
端容回避著,把臉更埋下去,此時此刻,她不想見他,不想他看她的狼狽。
狼狽,對了,這個人,總於她最狼狽的時刻現身,仿佛有神力,為她力挽狂瀾。
他又靠近了一步,端容終於奮力地站起來,為止他的靠近,要把這個無端的闖入者驅逐出她的領域。抬頭與他對視,眼睛熠熠亮起來,但亮中,有壓抑不住的掙紮。
顧三忽抓住她的手,在她話出口以前:“我希望你原諒我!”
原諒?她簡直不明所以,他為什麼能把這不合時誼的話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他明白她此時的痛苦麼?懂得她的掙紮麼——如果她不能阻止端雍——她不敢想象後果。然而如果她阻止了端雍,樊太太也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兄妹!進是死,退亦是死!
顧三卻還在自說自話:“那天之後,我想了很多,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至少對你不公平,因為我先前的目的——並不單純——我現在也很混亂,我不知該怎麼做……”
端容忽然被觸動了:“你說什麼,不單純?”
顧三的鎮定自若終於有點破裂,他強笑一聲:“我現在不說,說了你一定也不會信的,但對你,我絕沒有惡意,開始的時候,隻是好奇,後來,漸漸心不由己……”
何必找這樣牽強的借口,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接近她,她自信沒什麼可給人圖謀的,這樣的一窮二白,要說他圖色,那更不至於,憑他這樣的外貌,哪怕是沒錢沒勢,也絕不會少了女子投懷送抱。更何況她也沒色,至少沒有那樣光麗耀眼的色相,頂多被人誇一句秀麗端正。
那他又是為了什麼接近她?他不想說,她倒也不想聽了,聽不聽,什麼要緊,那是無關緊要的事,至少,不會要人的命!
“我不想聽!”她恨力地甩開他的手,“聽說顧先生要訂婚了,恭喜!”奈何到最後,終於是把這句話給逼出來,她到底也不能夠這樣輕易的和他撇清。
顧三驀然瞪大了眼睛。
端容的一句“顧先生”硬生生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有一陣惱恨,但聽她講“訂婚”,他簡直是驚愕了,五官都皺起來:“你聽誰說的,哪裏聽來這樣的話,有什麼根據。”
“你還要瞞我麼?”端容冷笑,拔高的尖厲的聲色,但這樣冷笑的時候,無端她眉眼間有一種媚氣,“安先生都告訴我了,你將和令表妹安綺訂婚了,何必瞞我,怕我到時候去討一杯喜酒吃?”
顧三震驚得半晌啞口無言,末了氣急敗壞:“簡直是胡說八道,他為什麼要造這樣的謠言。”
端容隻當他是裝假,故作姿態,做給她看,何苦花這般心思來討她的好?他就當真這樣喜歡她?喜歡到要費九牛二虎之力來撒謊和演戲?為的什麼?隻為得她的愛慕與喜歡?
她當真有些糊塗了。
難道說現在有錢的少爺公子哥兒們都喜歡引逗貧家女子,騙心騙情騙身,玩所謂愛情的遊戲?
一念至此,不由她更尖厲的笑:“什麼謠言,我聽著倒像是真,安先生也沒有必要拿謊話來騙我!顧先生不必做戲,我實在不是個好觀眾,不能入戲,不能配合顧先生演下去!”
“你不信我!”顧三雙眉緊鎖,忽然烏蒙蒙的眼睛一沉,是下了某種決心,他抓住她,強往外拉,“我們去找安敏漸對質!”
端容知道自己該掙紮,不能這樣被他擺布,但有什麼辦法,她的心是偏向他的,收不回來,她又被他的言語打動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如果他訂婚的事,果真是安敏漸說來騙她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