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1 / 2)

就在餘恨梅沉吟間,歐陽痛緩緩說話了,聲音很壓抑。

憤怒的壓抑。

:“你們可以殺我,但你們不該那樣對影兒!當年我在點蒼未傷害過一名老弱婦孺,今天我絕不會再放過你。”

話隻說到這裏。因為“你”一落音,歐陽先生就已經出手。

“怒梅神掌!”

這一掌的威力,幾乎是剛才餘恨梅那一掌的十輩。

他當然不能接,也不敢接。

他隻是把劍甩向葉秋白,人卻飄了出去。

說走就走,不報任何僥幸心理。

他知道歐陽痛一定不會再讓那一劍傷著或殺了葉秋白。

因為他內疚。

所以就在歐陽痛掌風一轉拍落長劍的同時,餘恨梅已消失在樹林中。

望著餘恨梅的影子漸漸消失,葉秋白躺在地上,用一種隻有他和歐陽痛才能聽見的聲音感歎的說:“先生,這又何必?”

歐陽痛沒有回答,卻作了個禁聲的手勢,爾後搖了搖頭,隻用一種感歎萬千的眼神看著葉秋白。

然後用手掩住嘴,鮮血卻從指縫中慢慢溢出。從他的表情看,他正努力不讓自己倒下。

他的臉卻越來越紅——毒氣已走遍經脈。

葉秋白沒有說話。

他已明白歐陽痛那眼神的含義:你為了救我,先是不惜折臂;又為給我逼毒的時間而不調理自己的傷勢;末了還以將近燈枯油燼之身體和餘恨梅糾纏,弄到這付田地,我又怎麼能看著你死在他劍下呢?

他忽然有了一種很久沒有了的感覺:感動。

雖然是他救歐陽痛在先,但他開始是為了南宮小怡,後來也是為了能讓歐陽痛有時間療毒,可以有人製住餘恨梅,這也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可是歐陽痛卻在就要大功告成的時候,放棄了運功。

他有足夠的時間把毒逼出——在餘恨梅殺了葉秋白再向自己走過來下手之前。但他在最後關頭放棄了。

前功盡棄!

這意味著他放棄了武功和生命,他本可以一個人活下去。

但他選擇了和葉秋白一起死——餘恨梅再回來的話,已沒什麼能阻擋他了。

因為他不能看著葉秋白死在餘恨梅劍下。

所以他把就要逼出的毒血壓在喉間,說了一句:“住手”。

這一來毒血就在他胸間翻騰,侵入全身經脈。“落丹封”乃唐家堡三毒之一,一入經脈,武功全失。而後七日內全身血脈倒流,暴斃而死。

他已無藥可救。

但他救了葉秋白。

這世上,有一種人,不一定會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好,但一定會記得別人對自己的好。

歐陽痛和葉秋白都是這種人。

但好人是不是都不長命?

良久,歐陽痛突道:“可惜。”

葉秋白不解地問:“什麼?”

“可惜認識你太晚,人生幾無所餘,否則現在,與你把酒同遊梅林,豈不得一知己人生中!”

歐陽痛一生行事偏激,江湖上雖對他都很尊敬,但他卻沒什麼朋友。

一個人太方正了,難免容易得罪人。

更何況還是個脾氣很大的人?

但此時此刻,歲將盡,天已暮,人生也快走到盡頭,他卻突然發現一個值得他相交、更重要是他願意相交的朋友。

可是,時日無多,豈不可惜?

葉秋白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也虛弱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停了一下,才笑了一下說:“早認識我,你又怎知,我不是人人得而誅之的大淫賊,隻怕你發起怒來,賞梅怕是沒機會了,哈哈。”

“可惜。”歐陽痛又道。

“什麼意思?”

“可惜我這一去,再也沒人能證明你的清白了。”

葉秋白落寞的又笑了笑,躺在地上,看著冬日既無月亮也無星辰的黑漆漆的天空,突然想到,不論別人怎麼說,我知道,小怡,你始終,是知我的。

不由歎到:“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我如今連動都動不了,反正本是臭皮囊,就沒什麼東西,清不清白的,讓它去吧------”

話剛說完,歐陽痛猛吐一口鮮血,再也經支持不住,也倒了下來。左手正好落到葉秋白的右手上。

“可惜。”

這次不是歐陽痛說的。

也不是葉秋白。

說話的人慢慢從林中渡了出來。

餘恨梅!

他竟沒有走遠。

而且似已偷聽了很久,觀察了很久,直到聽出歐陽痛內息全無,直到確信萬無一失,他再現身。

他本來就不是很相信歐陽痛已經恢複。

而且他更明白,若是歐陽痛沒恢複,這將是他一生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