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穀離開半個小時了,倚在鬆軟沙發上的何必老師還覺得毛骨悚然(他習慣性地把有些事情看得太重,所以才放大了這種叫做“毛骨悚然”的感覺)。
把阿穀讓在沙發上坐下以後,阿必老師隨手打開電視,選了一個綜藝頻道,一個剛剛走紅的歌手正唱紅歌。因為他意識到阿穀此番定要說出些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想讓氣氛盡量輕鬆些。
何必老師喝著開水,之前他也給阿穀倒了一杯。靜靜地看著阿穀,他在等阿穀先開口。
“何老師,我要給你說兩件事,”喝了幾口水後,阿穀終於開口了,“兩件我親身經曆的事。”
何必老師放下水杯,盯著阿穀的眼睛,阿穀的眼睛裏盛滿了憂慮。
“首先我要聲明一點兒,可能這件事你早就看出來了,原本不用我多事的。然後我還要強調,我無意表現出比你更敏銳或者聰明。”阿穀笑了,何必老師也笑了。
“阿穀,你放心,我雖不敢說是宰相肚裏能撐船、將軍額頭能跑馬,但我可以肯定,我不會誤會你!”
“一段時間前,可能是茶話會前後吧,我記得不太清了。一天晚上,我打開辦公室的門以後,驚奇地發現,”阿穀頓了頓,“阿越和阿褸在辦公室!沒有開燈,裏麵鎖上了門,隻有他們倆在電腦前,兩個人離得很近。”阿穀的語序有些亂,這可不像是一個從事語文教育的人的素質。
我真是很慚愧,因為我的“不檢點”,讓阿穀老師這樣為難。
何必老師心裏一驚,他明白了,他看到的那一次並不是唯一的、偶然的一次了!被他和阿穀發現的或許是其中的兩次而已,沒被人發現的呢?
“我打開燈見到他們的時候,嚇了一大跳,當然他們也是。阿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阿褸的還正常。”阿穀又喝了一口水。
我記得,何老師那次進入辦公室時,是我不太正常,阿越還行。但後來阿穀進來那次,為什麼阿越反而不正常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阿越心裏有鬼了?
阿穀繼續說道:“何老師,你有沒有注意到,近期,盛老師和阿越不說話?”
何必老師重重地點了好幾下頭。
“你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何必老師又點點頭。
阿穀不再說話,低下頭連連喝水。何必老師抬眼看看電視屏幕,紅歌已經唱完,電視劇已經開始,又是膩膩歪歪的那類。
忽然,阿穀放下水杯,水杯裏的水已不太多,便依然有幾滴濺了出來。阿穀說:“我懷疑,盛老師是在和阿越爭風吃醋!”
“什麼爭風……吃醋,爭誰的風、吃誰的醋?”何必老師覺得,自己的舌頭有些不太靈便。
“因為盛老師也喜歡阿褸!”
“不會吧?他們的年齡……”何必老師舌頭有些短,沒喝酒呀。
“年齡是問題嗎?”阿穀反問。
沉默一會兒,何必老師推測似地對阿穀說:“你的意思是,阿越喜歡阿褸,盛老師也喜歡阿褸。於是盛老師就嫉恨起阿越來。可是,我沒有看出阿越和阿褸有什麼呀?”
“咱都是過來人。你知道,陷入某種感情中的人是敏感的。盛老師不是神,他也符合這個規律。或者,我能看到阿越和阿褸單獨在辦公室,盛老師也有看到的可能。”
其實,我可以保證,盛老師並未看到我跟阿越的“獨處”,他跟阿越的冷戰另有原因。
何必老師這才發現,在智商和情商上,粗粗大大的阿穀不比細細巧巧的阿越低。
“不能任其發展下去呀,我擔心,咱們辦公室長期這樣會……”
“我今天找你也是這個意思!”阿穀的這句話讓何必老師著實感動了一把。
“那怎麼辦呢?”何必老師對這個嚴肅的新問題真沒有想這麼深過。
“我想,是不是可以這麼辦……”
何必老師索性關上了電視,關上了那些嘰嘰歪歪的拙劣表演。
阿穀的話讓他欽佩不已:多好的同事啊!有這樣好的同事,辦公室又何愁不和諧!
阿穀走後的一個小時,何必老師還沉浸在激動之中。思緒像一匹未馴好的駿馬,難以駕馭;頭腦成了一部瘋轉的機器,隻是不知道如何使它停下來;臉熱得厲害,像當年他和梁莉初次見麵的時候。半躺在沙發上,拿起他平常最喜歡的那本書—《聊齋誌異》,卻怎麼也看不進去,而以往,他很快就能走進那神奇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