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中的嘲笑
觀眾們依然默不作聲,大帳篷下猶墳墓一樣鴉雀無聲,但在這沉默之中,好像有一種妖精般的強烈的疑惑在開始遊蕩。
“這是戲嗎?戲裏怎麼能做出那麼逼真的表情呢?別的不說,就說是做生意,美麗的皮膚被傷成那副樣子竟然滿不在乎,這按常識也是無法考慮的呀?”
“弄得不好,那女子也許不是什麼馴獸師,而是一個外行的姑娘。這樣的話,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啊!這不是在眾目暖暖之下殺人嗎?而且不是讓猛獸用牙齒碎屍萬段的慘絕人算的殺人嗎?”
這種判斷力朦朦朧朧地開始在觀眾腦海中複蘇時,突然從高處的什麼地方傳來了男人的笑聲。那是聲音幹涸了似的、但非常旁若無人的嘲笑。
千百張臉一齊仰望天棚。
天棚上有一個像陰天天空一般的發白的帳篷,帳篷的下麵有無數縱橫交錯的用粗繩子捆起來的圓木。在其中的一根圓木上像一隻小小的麻雀一樣停著一個人。原來是這家夥注視著舞台的悲劇,可笑得不得了似地哈哈大笑著。這男子的麵孔遠得看不清楚,但觀眾們沒有看漏他那圓圓的雙眼豫野獸似地閃著藍光。是磷一樣閃光的眼睛。那家夥終於露麵了!
人群一看到他,便不能不陷入更加發瘋似的混亂之中,膽小的人甚至產生了衝動,想一溜煙地逃到帳篷外麵去。
在舞台的籠子中,美麗的半人半獸現在筋疲力竭地倒著一動不動。大概失去知覺了吧。虎的鼻尖雖然退到了眼前,但既沒有發出聲音,又沒有動一動身子,在她白蠟一樣的美麗的皮膚上像赤蛇一樣纏繞著一條血流。
蹲在籠子旁邊的猛獸團長的紫黑色的臉異常興奮,他的偉大的將軍胡須激動得顫抖了起來,圓圓的雙眼布滿了紅紅的血絲,他不停地瘋狂揮著手裏的鞭子。
呼呼的暴風雨般響聲使肌欲飲血的老虎越發焦躁不安,它剛朝觀眾席發出一聲咆哮,旋即將兩條前腿擱在倒著的美女的胸脯上,欲將牙齒刺向她的喉嚨(這回才是活人的喉嚨。)
隻要它的脖子和下頷的肌肉猛地一收縮,事情就完了,一個人的生命就被結束了。
觀眾中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戲,千百張臉刹那間大驚失色,不由得從舞台上轉移了視線。人們不忍正視接下來發生的過於淒慘的光景,婦女觀眾用雙手捂住了臉。
諸位讀者,我們的女主人公明智文代夫人的性命就這樣取決於猛虎收縮一下肌肉。正如諸位也已經推測的那樣,人豹父子劫持了美貌的明智夫人,給她蒙上熊的毛皮,膽大包天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欲對她進行慘不忍睹的惡魔的私刑。
抓住天棚圓木的“人豹”思田和裝扮成馴獸師大山亨利的揮動著鞭子的他的父親,在數丈的上麵和下麵偷偷地互相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就好像在說:吾事已成。隨後,父親的鞭子越來越提高其聲音,“人豹”的笑聲越來越旁若無人了。
就在這時,觀眾們感到了一刹那的衝動,仿佛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腦子的中央。唉呀!怎麼了呢?啊,大概一定遭難了。他們想象著滿是鮮血的老虎的下頷,但越是可怕越想看地將別過去的臉又一齊轉向了舞台。
於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被殺死的不是人而是虎。它從腦門滴著一條血,癱軟地躺在舞台上。已經無力掙紮,恐怕轉瞬間就會一命嗚呼了。
美麗的半人半獸依然不省人事,但除了肩部被抓傷以外沒有什麼異常,好容易逃出了虎口。
天棚上的笑聲嘎然而止,大山亨利的鞭子不動了,他莫名其妙,呆若木雞地望著觀眾席。
於是,在他的視線中,有人正撥開觀眾席上的人向前麵跑來。是職工打扮的明智小五郎,是神穀青年,還有身穿製服或是便衣的一群警察。不用說,在千鈞一發之際擊斃猛虎的射擊手是明智。從他握在右手上的柯爾特式自動手槍裏隱隱冒著最後的一縷白煙。
緊跟在他後麵的警察,是根據明智的電話由恒川陪部組織的、從k警察署調來的先遣隊。明智到達z馬戲團的出人口時,他們已經走下汽車,等候著明智的到來。
“明智!明智!”
雖然有著偽裝,但大眾還是心明眼快,不知從觀眾席的什麼地方響起了讚美名偵探的聲音,他們通過報紙的報導,十分了解明智小五郎和“人豹”的對立關係,關於明智夫人誘拐事件,也剛剛讀了早晨的報紙。既然這位明智偵探與威武的警官隊一起闖了進來,那怪人“人豹”就十有八九潛伏在這雜耍場裏。不,豈止如此,在那籠子中差點兒成為老虎餌食的美人一定是明智夫人文代。啊,遇上了多麼可怕的場麵啊!敏感的人們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裝扮大山亨利的“人豹”的父親一認出明智,立即刷地變了臉色,作好架勢想逃出去,但動作敏捷的警官隊當然不給他時間,撲通撲通地跑上舞台,團團圍住了他。
於是,不愧是個老怪物,他打消了想逃的念頭,顫動著將軍胡須,無聲地笑了起來,並且慢慢吞吞地將手插入褲子口袋,掏出一支小型手槍,舉到警察們的鼻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