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聽了這話一愣,雪白的臉上浮上些燥紅,沉聲道:“你個小丫頭知道些什麼,想要成大事,就要犧牲一些人的!”
“這世間的沒有什麼事比自己的親人、朋友還有喜歡的人好好的更大的了!你說的所有事,都是狗屁不通的,又卑鄙又無恥,又自以為是!我們不信的!”
“事實是由不得你信或不信的!現在天亮了,我的故事講完了,兩個趕路的女子來客棧休息很正常,等你們到了五峰山,會碰上郭承文質問周潛光,為什麼殺了葉蔻。周潛光會反駁他說,他沒有殺。梁岑瑞一直都說,周潛光很聰明,一定要有某一些事情分他的心,否則早晚要將騙局看破的。讓這一種事,成為周潛光懷疑梁岑瑞的借口,你們認清梁岑瑞的真麵目,梁岑瑞一時也不會想到,是因為我說了這些事。梁岑瑞武功高強,隻有你,他深深愛著的秋兒才殺得了,你殺了他,為你師傅報仇,可好?”
郭茜痕擔憂地向秋以桐看去,見她神情恍惚,連忙拉住她的道:“師姐!她囉七八嗦的,最後的目的,就是想讓你幫她殺皇上哥哥。事情來來往往的,我實在聽不懂、理不通,可是根本不需要那麼複雜,你隻要想一想,皇上哥哥既是一個好皇上,又是你的好丈夫,殺了他除了對她有好處,對誰都沒有好處,咱們為什麼要犯這個傻呢!”
秋以桐連忙說:“說得是!我們怎麼可以信她一麵之辭呢……咱們走,我沒有帶蘭華劍,咱們打不過她,去找周師弟、陳師弟,讓他幫咱們……走……”
她將郭茜痕的小手緊緊抓著,就好像抓著心底最後的希望一樣,要去開門。她的手平時本不大出手汗,此時卻像剛從水中出來,顫抖著摸向門,印了幾個濕濕的手印之後,才算摸到了門把手,使盡混身的力氣一拉,卻聽到沈鴻道:“不想知道錦衣少年念的詩,到底是哪一首麼?”
“我本就不記得,你可以隨便拿一首來騙我……”
“有些記憶不是被忘卻了,而是被掩埋,留作真正的有緣人日後相見之用。你不如聽一聽,我念出來的,是否能與你記憶中的重疊……”
“我不要聽!”秋以桐尖叫出來。有些明白為什麼她會覺得梁岑瑞念的詩,沒有與她的記憶一一相對。她曾經告訴黃七有“和風不洽,翻融求心”這一句,梁岑瑞聽到後便認為是那首《歸鳥》……
十三歲生日那一天,秋以桐從春麗院逃出來,為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運。可是命運波折,自己一直以來,竟隻是如提線木偶一般,命運的線一直握在他人手中。她掙紮著不願意屈服,可是最終還是朝著自己本不願麵對的方向去了。她在走出那間客棧的大門之前,對郭茜痕說,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郭茜痕咬著下唇,既沒有點頭,亦沒有說話。
她們繼續趕路,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似的;她們驅馬前行,像是真的可以掌握人生的方向似的;她們鎮定自若,像是已料到會發生什麼似的……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有多少人都曾去嘲笑,卻原來麵對命運,每一個人都是不自量的蚍蜉……
秋以桐來到五峰山鐵拳幫的大門口,下馬走進去,隻覺得自己身上被係上了無數的線,一舉一動都由他人牽動。她看到郭茜痕率先一步,一邊喊著一邊跑了進去。堂內正爭吵的人聽到,紛紛跑了出來,打頭那人便是周潛光。她此時看到師弟,真的隻想抱著他痛哭一場,像是郭茜痕看到陳廣生那樣……得知了那般震驚的事,可是什麼也不能說,小小的女子能怎麼樣呢?
陳廣生急著安慰郭茜痕,一時不能顧及,郭承文已提著劍趕上周潛光,仍舊質問道:“我最後問你一遍,到底是不是你!”
秋以桐不禁止步,望著正凝視著郭承文的周潛光。她以為他一定會說——不是我,我為什麼要這樣做,若是為殺她報仇,我早應該動手,何必千裏迢迢……然而他沒有,他隻是輕輕擋開郭承文攔住他的手道:“我先為師姐把一下脈,過會兒再說……”
周潛光對葉蔻之事的輕視,令郭承文惱火,雖知不敵,卻一劍刺出道:“你師姐的脈息還在跳,可是葉蔻卻死了!”
周圍除了陳廣生與郭茜痕,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陳延信、陳夫人、陳靈芸、大師兄嶽誌澤,以及眾弟子,沒有人在乎郭承文這一劍,因為他的功夫與周潛光比實在連皮毛也不算,然而他卻是得手了。周潛光下意識間本想要躲,卻終究沒有躲去,就那樣迎上那一劍,任由他刺進肩頭。
秋以桐不禁愕然,沒料到郭承文竟然傷得了她師弟,驚呼一聲,起步要趕過去。然而卻有一股風自她腦後吹過,一個人隨之翻落,立在她前麵。他身披黑綢披風,高大的身影背對著秋以桐,伸手間揚起的鬥篷,輕易地將她的去路擋住。
隻是背影,秋以桐就為之混身一顫,他仿佛擋住了世間所有的陽光,比五峰山更有遮天避日的氣勢。她望著他的背影發了愣,而身後傳來馬蹄的聲音,有一隊人馬正在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