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並沒出宋昂的意料,麵前女子儀態端莊麵容高貴,依舊微笑看著自己,宋昂的眉微微攏一下才鬆開:“是臣逾矩了,還請娘娘……”清瑜已經打斷他的話:“英國公有你這樣孝順的兒子是他的福氣,你為他說話也是你的本心,何必說這些。他們已經去得遠了,宋太史還是請繼續前行。”
宋昂又拱一拱手這才快步去追自己的同伴,清瑜繼續往前走,宋桐也好,林氏也罷,他們的兒女也好,都已經不在乎了。至於他們在乎不在乎,那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宋昂已經走回到同伴之中,有人已經開口:“宋翰林果然和我們不一樣,娘娘對你特別青眼還說了幾句,不知等會兒進到殿內,陛下會如何青眼?”宋昂並沒理會這樣的話,當日被起用來跟眾人一起編纂史書,就引起了不滿,畢竟編纂史書是翰林院人人都想去的。
站在前頭的翰林院掌院有些不滿地看了眼方才說話的人:“噤聲,此是什麼地方,還容得你們喧嘩?”這一聲很有效,眾人都安靜下來,宋昂往清瑜離去的方向望去,已看不到清瑜的身影,這個姊姊,永遠都離宋家人那麼遠,除了宋淵。
那位自己曾經不那麼注意的庶出弟弟,此時已經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人物,爵封南陽侯,和襄王一起,共掌拱衛京畿的二十萬大軍。而讓朝中群臣都無法反對的是,他並不是因皇後弟弟得到這些的,而是實實在在的軍功。
對比起他來,自己這個當年的才子輸的是一塌糊塗,宋昂麵上露出自嘲笑容,到此時,終於可以承認,宋淵其實遠勝過自己。
陳枚召見編纂史書的眾人,對前朝史書大加稱讚,參與編纂的人都遷官一級,得到厚重賞賜。這消息讓陳枚很興奮,回到昭陽殿時還特意把這部書帶回去,指著上麵的傳對清瑜道:“以史為鑒,能保平安。”
陳枚高興清瑜也跟著笑,陳枚拿著書講了一會兒突然歎道:“不知後世史書上要怎麼講我?”清瑜含笑道:“你嗎,定是雄才大略,我就不行了,史書上一定會說我是不賢之人。”陳枚搖頭:“不,史書上定會說你是奇女子,能讓雄才大略的我,為你遣散姬妾。”
清瑜唇邊有溫柔笑容閃現,陳枚剛要再說話,又開始一陣猛烈的咳嗽,這次不用帕子,清瑜已經看見陳枚唇邊有血。陳枚用手摸一下唇笑了:“看來,我的病,發作的更快了。”宮女聽到咳嗽聲進來,見陳枚唇邊有血有人不由慌張地叫出聲,清瑜扶住陳枚抬頭看了眼宮女們,宮女們頓時安靜下來。
清瑜用衣袖擦了下陳枚的唇才道:“傳禦醫吧。”已到這個時候,病情的加重無需再瞞住眾人了,陳枚握住妻子的手,對她點一點頭,清瑜眼神堅定什麼都沒說,隻是讓宮女們照以往的做。
太醫很快傳來,和原先那幾位一樣,說的也是陳枚咳疾加重,隻能慢慢用藥養著,等到春暖花開就會好轉。服下按方抓好的藥後陳枚安心睡去,清瑜看著丈夫的睡容,他唇邊的血已被擦去,但清瑜永遠忘不了方才看到丈夫咳血時的心情,那種深得望不到底的絕望,讓清瑜以為自己還是那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孩子。
不過,清瑜再次撫上丈夫的臉,這次會有很多人和自己站在一起,而不是像失去母親時候,隻有自己一個人。
陳枚咳疾加重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各種猜測開始產生,但這種種猜測在純煜的婚事照常舉行的消息裏消失,畢竟在眾人看來,如果陳枚真是病重不起,純煜又怎會心情平靜地操辦自己的婚事?
天越來越冷了,陳枚躺了數日之後又重新臨朝,端坐在禦座上的他精神有些不好,甚至數次因咳嗽打斷眾人的說話,但他能上朝就是個信號,群臣的心也安定下來。
轉眼就是冬月二十八,純煜於此日成婚,成婚之前,陳枚下詔冊純煜為潞王,出宮建府居住,新任潞王歡歡喜喜到侯府迎娶潞王妃。
清瑜坐在昭陽殿內對進宮朝賀的眾命婦笑道:“都說是娶媳婦,可我這個媳婦,還要明日才能見到。”早有人笑著為潞王說兩句,正在說笑時候宮女進來道:“陛下來了。”眾命婦麵現驚訝之色,這是從沒有過的,清瑜讓宮女帶著眾命婦到側殿歇息,眾命婦剛走出,陳枚就走進來,麵沉如水地問道:“方才我接到通報,說陳樾離京不到百裏,是誰下令讓她回京的?”
陳枚的怒氣清瑜從來不害怕,聲音雖不大卻很清楚:“當然是我,你發作那晚,我就命人星夜趕去涼州召她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