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的淚終於滴落:“那我呢,你就這麼放心?”陳枚伸手摸上妻子的臉,用拇指把她的淚擦掉:“有你在,我就更放心。”清瑜把頭埋在陳枚的肩窩處,無聲地開始抽泣起來,這個懷抱在不久之後,就再也靠不上去。
陳枚輕輕拍著她的肩,不遠處的宮人沒聽不到他們夫妻說話,隻能看到他們相偎依,風吹過卷起他們的衣角,藍天白雲暖陽之下,這幅景象竟美好的像畫一樣,沒人忍心打擾。
遠處有腳步聲傳來,有個小宦官匆匆過來打算回話,被宮女搖手製止,小宦官看向帝後偎依的方向,停下腳步耐心等候。
清瑜好一會兒才直起身,看向丈夫的眼,丈夫眼裏分明有著不舍和依戀,可是更多的還是釋然,被殘毒折磨了這麼多年,每到入冬之後就開始咳嗽不安,甚至夜夜不得安枕,他撐了這麼多年也很累吧?
想到這清瑜伸手把丈夫的衣襟整理一下:“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陳枚握住妻子的手:“我也舍不得你,想和你一起同遊天下,永遠不能實現了。”這話讓清瑜的淚險些又要流下來,但很快清瑜就忍住眼裏的淚讓臉上露出笑容:“你放心,我會好好活著,連你的份一起活著,絕不讓你的苦心白費。”
陳枚輕輕低頭吻向妻子的手,這麼多年夫妻做下來,這種親昵的小動作已經許久都沒做過,清瑜眼神溫柔地看著丈夫,能和他做夫妻,這是最大的幸運,至於成為皇後,不過是錦上添花。
宮人們等了許久見帝後還是沒動靜,終於有人忍不住上前數步,隔了兩層台階在那輕聲道:“陛下,翰林院方才遣人來報,說前朝史書已經修訂完成,要呈送禦覽。”
這一聲打破了寧靜,宮人說完之後額上就冒出一層汗等候責罰。但編纂前朝史書是大事,自從五年前陳枚下詔命人編纂史書之後,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宮人又怎能不出聲提醒?陳枚把清瑜的手放下,這才站起身沉聲道:“知道了,傳他們進來吧。”
說著陳枚伸手拉清瑜起來:“堂堂一國之後,坐在台階上像什麼樣?”這個時候又是這天下的帝後了,清瑜把手放到丈夫手心,輕輕一笑道:“方才是誰也坐在台階上了?起身就忘了?”陳枚握一下妻子的手才把她的手放開:“我知道,你先回去吧,藥我會按時吃的。”
即便這藥不能治他的命,也讓陳枚多了些時候,清瑜嗯了一聲看著丈夫往殿內走去,丈夫的身姿依舊挺拔,他的脆弱和無奈,隻會展現在自己麵前。
宮女已經上前:“娘娘,此時就回宮嗎?”清瑜沒說話,宮女不敢再催促,隻是陪在旁邊,過了很長時間,再看不到陳枚的身影,清瑜才低聲道:“走吧。”
宮女忙上前攙扶,清瑜心中轉的念頭很多,要讓純煜趕緊成親,好在一個半月很快就過。還要為純淼選一個合適的駙馬,即便不能立即出嫁,也要讓陳枚看到女兒有歸宿。小兒子還小,倒不用這麼急。
還有,清瑜回身望去,那一片宮殿之外,就是京城,陳枚會安排好一切,但是還有個人,她該回京了。沒有見到她已有十年,樾妹妹你可好?清瑜輕歎一聲,陳枚雖然從沒說過,但清瑜知道他很想念這個妹妹,隻是當日陳枚和陳樾肯定發生過衝突,他既然不願低頭,那就自己把陳樾召回京吧。
清瑜抬頭一笑,腳步稍微有些急,看見前麵已經來了幾個人,瞧見清瑜那幾位忙上前行禮:“臣等見過娘娘。”清瑜看著小宦官手上捧著的書稿,想來這就是編纂修訂好的前朝史書,不由點頭道:“這就是編纂好的前朝史書,諸位辛苦了。”
領頭的是此次編纂史書的總裁,翰林院掌院,聽到清瑜這話忙道:“臣等得陛下青眼,行此青史留名之事,怎敢稱辛苦?”清瑜微微頜首:“陛下還在等待諸位,請諸位先行。”皇後都這樣說了,眾人又謝過才繼續前行。
宋昂在人群之中看著清瑜,當年那個初進宅院時,倔強冷漠的少女此時笑容溫和淡然地站在那裏讓眾人先行,身上的氣度似乎天生就是如此。宋昂的眼不由微微低下,雖是同一個父親,但他們之間到此時是真正的不同。
看見宋昂經過,清瑜對他點下頭:“宋太史好。”謙和平靜,十分符合眾臣對皇後的印象。宋昂還禮道:“娘娘安好。”抬頭看著清瑜終於忍不住道:“家父,英國公,甚是思念娘娘。”清瑜微微地哦了一聲就道:“英國公年近六旬,膝下兒孫滿堂,頤養天年真是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