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要提起,清瑜覺得全身又開始寒冷,不由自主顫抖起來。林氏麵上笑容更加慈愛,對宋桐道:“老爺,瑜兒她這一路疲累,又逢新喪,您和她說這些不是讓她傷心嗎?況且楚氏總照顧了她十來年。”
宋桐嗯了一聲,清瑜發上還戴了白頭繩,身上所著也是麻衣,腰間係的也是素色,還是重孝打扮。宋桐望了她一眼就對她道:“瑜兒,楚氏雖是你生母,但現在進了京和在家鄉時不一樣,按了禮法你隻有一個娘,楚氏那邊再休提起。”說著宋桐又指著她身上的衣衫:“等過了百日,這身孝服就換掉吧,你母親還活著,這樣重孝總是不吉利。”
如果說方才清瑜感到全身寒冷的話,那麼現在清瑜連骨頭縫裏都透著涼氣,麵前這個人真是爹爹嗎?
爹爹在娘口裏,是天上地下長的最俊俏的兒郎,是學問最好的男子,對妻子溫柔體貼,對家人十分關愛。麵前這個男子雖然長的也很俊俏,可是他說出的話怎能如此無情?楚氏楚氏,他提起娘的時候話裏沒有半分留戀。清瑜搖頭:“不,我的娘隻有一個,她已經死了,再不能活過來,任憑爹您再娶多少個,也越不過她去。”
說著清瑜伸手去拉宋桐的袖子:“爹爹,娘的閨名,您真的忘記了嗎?娘當日送您上京趕考時候說的話,爹爹您全忘記了嗎?”清瑜話裏帶有哀求,那淚止不住地往下落,已經打濕宋桐身上所著的厚厚的織錦袖子。
當著林氏宋桐被清瑜這樣追問,麵上現出幾分狼狽來,林氏麵上的笑容沒變,但手也悄悄握緊。當初宋桐提出要把清瑜接來的時候林氏就有幾分不同意,畢竟清瑜和那些庶出子女不同,雖然林家也好,宋家也罷,都說林氏才是宋桐的原配正室,可當日楚氏是三媒六聘進的宋家的門,雖有宋桐的休書,但當時瞧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這麼十幾年也並沒有離開宋家,依舊住在那裏。當初宋家可是說過不管孩子也好,做娘的也罷,這輩子都不能踏入京城一步。
現在宋桐突然要接這麼個人來京城,林氏怎能同意,可是平日言聽計從的丈夫在這件事上卻不肯聽她的,還搬出許多的大道理來,說父女天性,這孩子也是該議親的時候了,鄉下地方也沒有什麼好人家,來京城議親也好。
林氏平日都有賢名,丈夫執意如此,她也不好再過分反對,隻得應了。為此林氏還遣人回娘家問了娘家大嫂,她大嫂說的,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又在鄉下長大,這樣的人沒學過什麼規矩,見麵時候必會頂撞,到時先把她粗魯名聲傳出去,最好讓他們父女離心,然後再讓教養嬤嬤們好好教教,讓她吃些苦頭才曉得是在誰手上討生活,過個一兩年教的差不多,那時再出來見人,也好擇個女婿。
林氏依計而行,雖然清瑜的表現和她想的差不多,可是清瑜左一個楚氏右一個楚氏還是讓林氏覺得頭有些疼,見到宋桐麵上的狼狽神色,林氏扶一下他就對宋桐道:“老爺,瑜兒還小,況且方才失母,有些轉不過彎也屬平常,等在這裏住下,讓嬤嬤們好好教教就是,您又何必急在一時。”
宋桐嗯了一聲,林氏話鋒一轉就道:“露兒今兒中午還嚷著說等您回來要給您做道羹呢,也不知道她做得了沒?”想起漂亮聰明活潑大方的清露,又看著麵前依舊倔強的清瑜,特別是她那酷似楚氏的長相,讓宋桐不由歎了一聲,對清瑜道:“你也不小了,你妹妹比你還小半歲,現在京中誰不誇她,原先你在鄉下,既然你母親安排了教養嬤嬤,你就好好學著,別辜負了她的一片心。”
清瑜的手又緊緊握成拳,接著頹然放下,自己怎麼忘了,和父親從沒見麵,而林氏和她的子女們和父親是朝夕相處的。清瑜麵上的頹色宋桐瞧的清楚,畢竟她方失母,一絲憐惜湧上心頭,況且還有……,宋桐扶一下清瑜的肩:“你初來有些事情也不知道,你母親做人最好,瑜兒,我是你的父親,是不會害你的。”
清瑜努力把眼裏的淚忍住,抬頭瞧著宋桐:“我隻有一個娘,這孝,你許我戴也好,不許我戴也罷,必要戴足三年。”說完清瑜瞧也不瞧他們就衝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