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1 / 3)

一個頭發披散著的女人從裏屋衝出來,她身上穿著精致漂亮的絲綢睡衣。

“母親!”我叫,我的眼淚又出來了,我渴望她能微笑著摸摸我的頭,告訴我不要怕,一切都結束了。可是母親卻奔到弟弟那,掀開白布,而後癱坐在地上,掩麵痛苦。當她抬起臉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紅得發狠的眼睛,這樣的母親很陌生,她現在看上去是那麼的醜,被淚水浸濕的臉上,脂粉橫流,露出下麵的皺紋,我這才發覺,原來在我心中高貴淡雅的母親已經不再年輕。我看看一旁不語的惡婆,還有表情肅穆的仆人,一種被忽視的難受感覺又湧了上來,我討厭這種壓抑的環境,母親的哭聲讓我發狂:“為什麼你們都隻關心弟弟?!為什麼不問問我有沒有事?你們看,我摔破了手臂,我的膝蓋也流血了,我最愛的睡裙也髒了,為什麼你們不關心一下我呢?!”母親抬起頭來,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我,看得我直起雞皮疙瘩,當我以為她要站起來咬死我,可是她卻慢慢地走到那隻關著骷髏的籠子旁,示意旁人把一桶冷水淋在骷髏頭上。我目瞪口呆。過了一會,那骷髏動了動,母親擦擦手,退後了一步,這時,一個男人拽住了我的雙臂。我看見母親拿起一把刀子,向我走過來,她漂亮眼睛裏所射出來的狠毒的光讓我害怕。

“母親,你怎麼了?”

母親雖然是朝著我走來,我卻覺得她的眼睛並沒有看著我,而是直接越過我的身體,渙散沒有焦距。

突然,她用一種尖銳而惡狠狠的口吻說:“賤女人,你殺了我的兒子,那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麼把你的女兒千刀萬剮的。”

我的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不知道‘我的’,‘你的’,‘兒子’,‘女兒’有什麼聯係,而還沒有想清楚的時候,籠子裏的骷髏一下子坐起來,頭發亂甩,我吞了口口水,望了望母親,緊張地盯著那恐怖的骷髏。而我卻忽視的母親手中舉著的剪刀,它猛地向我紮來,我的手臂劃了好大一道口子,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本來就汙濁不堪的衣服。我痛得大叫,卻無奈連動也動不了。還沒來得及開口,第二刀又紮下來了,那力氣大得驚人,與我印象中高雅柔弱的母親完全不同。她瘋狂的眼神使她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我求救般地望向惡婆,她卻杵在那兒不語,麵無表情的看著我。這下我是徹底怕了,這樣下去我會活活地被戳死的。慌亂中,我大叫:“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是那個鬼!是它殺的!”那隻骷髏像是聽懂了我說的話兩手緊緊扣在木欄上,幹枯的頭部像要從中間鑽出來。母親的臉部極度扭曲,她冷冷地看著我,又轉身,向籠子走了兩步,就在這個時候,我轉過頭,一口咬上那男人的手肘,力氣大得連我也嚇一跳。他痛得一鬆手,乘這機會,我趕緊撒腿就跑。我聽見母親在我身後暴怒的呼聲,那聲音慢慢由遠到近,我知道她在追我,不過對於我這樣一個撒慣了野的丫頭來說,養尊處優的母親根本不可能追得上我,隻是我的心瀕臨崩潰的邊緣,我就像一直受驚的兔子,慌不擇路。

我在昏暗的房子裏七拐八繞,仿佛哪裏都是路,又仿佛哪裏都潛伏著看不見的危險。我跑累了,閃身躲進一間偏房。我關上門,靠在背麵喘息,細細打量才發現,我慌亂中闖入的竟是母親的房間!母親的房間我進的次數並不多,一來是出於對她的敬畏,再者是這房間著實太偏,黑洞洞的沒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

抬頭間,我好像看見正中央那張罩了紗帳的床上躺著一個人。奇怪,那會是誰?我的心髒“砰砰”跳得厲害,奇怪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地襲來,但我還是忍不住走上前去。

看體形,似乎像個男人,身上蓋著薄被。我吞了口口水,一把把紗帳拉開——看到的景象讓我的眼球都快突出來了,那裏躺著的,居然是我過世已多年的父親!我緊緊捂住嘴,阻止自己叫出聲來。閉著眼睛的父親似乎正在酣睡,可是,三年前,那個梅雨蒙蒙的四月,我是親眼見到父親被抬入木棺,蓋上沉重的蓋子後再被埋入土裏的。

我盯著這個安靜的男人,一種時間錯亂的怪異感覺襲上心頭。

說實話,我和父親的感情並不深厚,即使是有著血緣之親,我也覺得他就是一個陌生人。父親的眼睛總是帶著憂鬱,我從沒見過他開心地大笑過,我知道他滿含憂愁的眼睛時常會落到我的身上,但是我從沒有揣測過那裏麵到底有什麼更深一層的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