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你很高興。她居然一本正經地用著外交辭令。
我也是。你說。你真的很得意。你在哪?你問她。
在家裏。
一個人在家?
我丈夫不在。出差了。
你的心一裂,像雞被開了膛,腥熱起來。
你長得很漂亮。你說。
不會吧。
真的,而且聲音非常好聽。
謝謝。她說,仍是一本正經。你又笑。
看得見我嗎?你問。
看不見。
是看不見我整個人嗎?
我看不見你的臉。
想看嗎?你問。
你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是的。對方回答。答得很平和。
你猛然扒下了褲子。
對方愣住了。愣住了的良家婦女更顯出良家婦女相。你聽到了她呼吸急促,沉重地打在MIC上。一下,一下。畢竟是良家婦女,她沒有意識到要關閉視屏,自己的一切已經裸露在對方的視野裏。
她在恐懼。你希望看到的就是她的恐懼。
勇敢者希望看到別人比他更勇敢,恐懼者希望看到別人比他更恐懼。
看到了嗎?你問她。
那呼吸更粗了,更快了。簡直要憋過去。好像她要死了。她滿臉淤血,好像被你狠摑了一巴掌。
喜歡嗎?你更問她。
她好像猛然醒悟過來,搖起頭來。
你經曆過這樣的事嗎?你又問。
搖頭。
你見過嗎?
搖頭。
你見過你丈夫之外別的男人的生殖器嗎?
搖頭。
那麼你很希奇,很喜歡,很興奮,是不是?
搖頭。
你在撒謊。
搖頭。
你是在撒謊。實際上你非常喜歡。你想,是不是?隻是你不敢。
搖頭。
你害怕產生後果,是不是?
搖頭。
是,你很喜歡。你不要怕,來吧。我讓你摸。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手。好像觸到了一隻大蟒蛇。(女人對蛇有著特別的恐懼,是不是因為蛇像男性生殖器?)
來摸吧!你叫。不要怕!
她猛地爬起來,跑了。跑出了鏡頭。她明顯還沒有意識到鏡頭的存在。她又在遠景中出現在鏡頭裏,跑進了另一間房間。
你哈哈大笑起來。簡直殘忍地。你跑不脫啦!你能跑得脫你的記憶嗎?你叫。
你射了。
你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舒緩了,像波紋。
陽光實業房產公司老總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你的褲襠裏還殘流著冰涼的精液。
昨晚樂果沒有回家。你就在網上玩到了天將亮。後來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早上起來,樂果仍然沒有回來。你又上網,找了個女人。
誰也不知道,現在的你的豪華的服裝裏麵,居然滴淌著鼻涕一樣的精液。當來賓跟你握手的時候,他們也不會想到,這雙手,就在一個小時前,還在握著自己的陰莖手淫。
有這樣的總經理嗎?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不能看的。
按既定方案,今天要舉行新世紀商貿城開城慶典。一切準備就緒,都是副總安排好的。副總很能幹。當他向你彙報情況的時候,你忽然為這麼一個人才居然跟了自己,感到惋惜。
但是跟著誰不是一樣呢?當初的你不也是很能幹嗎?
近來連連有大樓倒塌、橋梁斷裂事故發生。舉行如此隆重的慶典,似乎有著鎮邪的用意。中國的慶典是很有鎮邪意味的。那獅子搖擺著碩大的頭,暴目,呲牙裂嘴,撲來撲去,勿寧就是圖騰。
廣播裏在播放著那首《春天的故事》。又是這首歌。你記起那晚上,你從表弟兒子的周年慶宴回來,就是聽著這首歌的。現在想來,那晚上仿佛夢一樣遙遠了。你萌生了生孩子的念頭,鑄成了你的錯誤。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卷進錯誤之中,為了掩蓋一個謊言,生發出了另一個謊言;一個錯誤衍生出了更大的錯誤。
其實哪個慶典上沒有播放這樣的歌呢?我們的耳朵,到了在慶典中沒聽見這樣的歌聲就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步。我們甚至在沒有慶典的日常生活中,在家裏,在上班路上,在吃飯的時候,在星期天的早晨,我們都喜歡聽著這樣的歌。甚至你也未必覺得它是多麼好的歌。你未必覺得那歌詞表達了自己的心聲。隻是必須聽和唱。聽和唱多了,就由不得不認它了。經典就是不斷強調、重複上一百遍的結果。那些紅色經典,已經跨過了時代,流傳到我們這時代來了。我們的耳朵已經在這樣的歌聲的撫摸中,像嬰兒一樣安然入睡了。
這就是慶典的另一麵意義。慶典意味著強勢壓倒一切,意味著集體無意識,意味著盲目。
副市長來了。副市長是被請來為典禮剪彩的。一方麵是你的主意,另一方麵,即使你不請,副市長也要來的。這是他的政績。這是一個巨型的商城,亞洲最大的流通中心。是市政府在新世紀到來之際的大手筆。市委五套班子都有人來。
副市長又在誇獎你年輕,有作為。他總是這麼誇你。你確實很年輕,在上海的企業家中,算是年輕的一個。又年輕,又有才能,是時代造就的英雄啊!副市長說。就握住你的手。你悄然把手從他手中抽出來了。你忌諱那溫度。
時代造就英雄。這話,讓你想起了那些人:牟其中,儲時健……什麼時候輪到你呢?你一直覺得總有一天會輪到自己。有一天,你在巡查大樓時聽到了頂樓一聲響。什麼聲音?沒有事的,副總說,這樓裏常有一些民工偷爬進來,白天打牌,晚上睡覺。這些鄉巴佬,可能弄了什麼了!可你不相信。你讓副總負責查。結果又請了質檢部門來查一次。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