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母繼續講著:
那年,我正咿呀學語,我的表哥。也就是大伯的孩子已經六歲了。他叫安小小。是個在鎮上很受人喜歡的孩子,聰明伶俐惹人愛,長得也乖巧。
那是一個豔陽天,大家都在忙碌著忙自己手裏的活,曾祖母就負責做飯。她聽見我老是哭,就十分不耐煩,便對著六歲的安小小說:“小小乖,哄哄你妹妹,你看她老是哭。”小小也才六歲啊,也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
安小小說:“妹妹你別哭。”然後他就扮鬼臉逗我笑。引得我笑了,眼淚都還掛在臉上。當時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總是哭,總是哭,從出生以來,最大的特點就是哭。安小小看見妹妹笑了,便跑開了。曾祖母也就是發現,這孩子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兒了。
安小小跑到房後的小池子邊。大冬天的,穿得比較厚實,跑起來就像跑不動一樣。他去找了根小棍子,拿著棍子到小池子裏插魚。
曾祖母在廚房做飯,隻聽得一聲“撲通”巨響。她也沒當回事。我就猛地哭了起來,越哭越厲害。曾祖母馬上跑到我身邊,抱著我,哄著,逗著,我卻依舊哭個不停。她抱著我搖啊搖。搖了老半天,我終於哭夠了,便在她懷裏睡了去。曾祖母便又到廚房接著做飯。
“黃英,黃英,不好了,你家小小泡水了。”隔壁的桂英大叫著,叫著奶奶的名字。曾祖母這才急忙聞聲趕來。桂英從池子剛出來,手裏抱著已經泡發白了的小小,他已經沒有活波的氣息了。臉色變得很青,已經沒有顏色了。我在房子的那邊又哭了起來,哭得人心慌慌。這小小出了事,誰還有心管我哭不哭啊。我哭得聲嘶力竭,哭得撕心裂肺,可是這個時候,沒人會來管我。
曾祖母連滾帶爬到踉蹌地跑去找家裏的其他人。曾祖母知道自己闖禍了。很快所有人都回來了。大伯母抱著小小哭得死去活來。所有的人都難過到了極點,就連左鄰右舍的,都覺得可惜了。這麼惹人愛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可惜了。曾祖母一直沉默著不說話。奶奶厲聲問她:“你這在家是怎麼帶孩子的,是帶糊塗了吧。”“丫頭老是哭,我也沒注意到小小會到這裏來。我在廚房也聽到撲通一聲,以為是石頭什麼的滾進池子裏了,才會這麼大聲,也沒出去看看。”曾祖母知道這是自己的錯,可是現在也無法挽救了。
大家都沉默不語,畢竟她是長輩,誰也責怪不得。
大伯父一直不解,對著家裏人說:“你們看池子水那麼少,最多也淹沒到小小膝蓋,按理說,淹不死人的。”大家相互看了一眼,不說話。後來,家裏所有有關小小的東西都扔掉了,包括照片也扣掉了有關小小的。可是卻壓在玻璃桌下的一張還留了半截,興許是沒人看見吧,就便被忽略了。可是後來我記事起,我就喜歡爬玻璃桌上,看著那個穿著黑毛衣的男孩,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呢?
小小死了,我還是沒有改掉喜歡哭的習慣。大家都說我是水做的,從出身就一直哭。這所有的黴運都是我帶來的。所以我在家裏,除了父母,根本不受帶見。
小小死了幾個月了。家裏的院子裏總是有隻很漂亮的小鳥會在白天飛來,晚上又飛走,而且人走到它身邊,它也不會因為驚嚇飛走。奶奶比較迷信,她說,這一定是小小變的。大家都說她荒唐,是想小小想瘋了。可是有一天,奶奶卻對著那隻鳥說:“安小小,你是自己死的,沒有人害你,你死了就不要來了,安家不欠你的。”奶奶似乎在對著自己的敵人說著話。可是打那以後,那隻鳥還真的再也沒有來過了。
題外講一段,在曾祖母死後。有一次我們家院子後麵修公路,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男孩站在我家門口,從窗戶往裏看,一直看著我,看得我後背發涼。後來醒來,發現這隻是一場夢。並也沒在意。可是我卻生病了。很嚴重,身體變得很虛弱,在醫院呆了兩個星期,也不見好轉。因為我奶奶是基督教徒,所以她便給我禱告,乞求。我看奶奶很是迷信,便把我的夢對她講了。她說她也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和小小跟她一起睡在一張床上,她也有意識,小小早就死了,怎麼還會在這兒呢。也許是因為太想念了。這麼多年太想念了。她便去拉小小的手,怕他消失不見。可是怎麼也拉不住,每次拉住的都是我的手。奶奶知道這是應到我身上了。她便咒罵著:“你死了這麼多年了,別回來傷著孩子。這孩子體質弱。你就不要傷害她了。”後來。奶奶不停得為我禱告,念聖經,糊裏糊塗的,我就好了,還和以前一樣活波。可是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夢,那個夢裏的男孩,是哪般模樣。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黑色毛線衣,穿著很陳舊的牛仔褲。長著圓臉,,鼻梁右邊一點,有一個白色疤。
曾祖母還在不停地講著,我感覺我的頭皮在發麻,神經在被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