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的黃金時代
春秋戰國之前,宗法製與世襲製下,知識被官方壟斷,也就無所謂知識分子了。春秋私學流行,士才作為一個階層興起。我把士稱作中國古典式的知識分子。他們所處的時代堪稱中國知識分子的黃金時代。之所以這麼說,是基於以下標準:第一,思想是否自由;第二,精神是否獨立;第三,體製是否給予多重選擇。所謂的多重選擇是針對後世知識分子的單一性機會而言。何為單一性機會?何懷宏在其著作《選舉社會及其解體》中這樣解釋:“第一,它是一種最優的機會,一旦入仕就會帶來最大好處、最大利益,不僅獲得權力,也獲得聲望和財富;第二,它越來越成為社會上的一種主要上升機會,雖然還有其他途徑出人頭地,但那些卻是異途,後期隻有科舉才是正途,對於貧寒者還可以說是惟一的上升之階;第三,它接近於單一的製度性機會……隻有它提供了一種穩定的、一貫的希望。‘單一’意味著把社會上的主要和最高的價值欲求整合為一個,即僅僅指向官場。‘單一’還意味著古代選舉和取人的途徑和標準也日趨為一。”
總之,先秦時的知識分子有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從容。就這麼一點,試想後世,中國知識分子什麼時候有過這等風光?“文革”時革命批評家們惡心孔子惶惶如喪家之犬,這種罵法估計是跟周樹人先生學的,眾所周知,周樹人罵梁實秋,“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據說這罵人的話被翻譯成英文後,歐美人士居然對梁實秋產生了同情與喜歡,丟失家的、在地上跑著的小狗,多可愛啊。其實,站在哲理與審美的角度,我一直認為,一隻流浪的自由吠叫的狗,要遠比一隻被捆綁的不敢亂吠的家狗有尊嚴得多。孔子周遊列國,革命家看到了狼狽,我看到的則是知識分子傳經布道周遊列國的優雅與逍遙呢,怎麼著也算一個國際訪問學者吧?還有,春秋戰國的各大城市,在管仲老師的帶動下,紛紛開辦各種類型各種規格的國家大妓院,專門為遊士們服務。那些禮賢下士的貴族們,比如信陵君、燕太子丹等為了吸引士人,還在自己家裏開設了妓院,士來嫖妓,一律免單。當然還有更優待的,比如荊軻,刺秦王前,那可是住了星級賓館,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且有三陪小姐隨侍在側。可見我們中國,在春秋戰國時代還是很尊重知識,很尊重人才的嘛!
【一】古典知識分子沿街叫賣的生存狀態
孟子雲:“無恒產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很顯然,古典知識分子是沒有經濟地位的,儒家視種地的為“小人”,視經商的為“賤人”,不想做“小賤人”,卻又想混口飯吃,惟一的出路就是沿街叫賣販“道”了,通俗的說法是“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孔子叫賣的聲音直到如今我們還能聽到回音:沽之哉沽之哉!其聲嘶力竭頗有點現代社會的“流淚賠本跳樓大甩賣”。
要想“沽之哉”,首先得囤貨,這個過程有點難,比如蘇秦:“讀書欲睡,引錐自刺其股,血流至足。”這般讀書,為的什麼,當然是為了賣個高價錢,正如蘇秦自己所雲:“安有說人主,不能出其金玉錦繡,取卿相之尊者乎?”
如果說學“文武藝”的過程難,那“貨”的過程更難。蘇秦第一次做買賣,就賠了本兒,《戰國策》載其“羸滕履蹻,負書擔橐,形容枯槁,麵目黧黑,狀有歸色。歸至家,妻不下紉,嫂不為炊,父母不與言”——一副典型的貨郎模樣嘛!
功夫不負有心人,蘇秦後來把買賣做得好大,其身價估計是當時最高價了——“為從約長,並相六國”,比現在的“北約秘書長”、“聯合國秘書長”可是威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