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 修(2 / 2)

艾澄還保持著三分清醒,隱約記得明朝武舉都在文科之後開考,而考前府、州、縣的地方官要先把參加的人選呈送布政使過目,艾萬年怕是不在那名單上,所以想艾澄求人開後門,讓他混場。他並不確定這事能成,但此時酒入豪腸,也拍著胸脯對艾萬年許諾:“憑大哥你的能耐,還用我說什麼,直接下場,今年先得武解元,下一屆再考個文解元!”

麻城璧拍手稱快,而艾萬年卻連連搖頭:“你當我是熊經略麼!我哪兒有那份才幹!”

卻聽雅間裏突然傳出一聲:“熊廷弼又能如何?”

原來裏頭張生已經醉得忘形,摟著迎兒正在樂處,忽聽見他們提到熊廷弼,便高聲打斷道,“熊廷弼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憑他是什麼‘兩解世間無’,可又落個什麼好,不一樣打敗仗,吃牢飯,掉腦袋……”嚷嚷完又去尋迎兒哺酒不提。

艾澄三個也不他顧,接著痛飲一頓,把酒喝得一滴不剩。

兩個秀才仍在房間裏尋歡,今日怕是要留宿了。

而龜奴進來報了幾次,說麻家下人來接自家主人,已經等候多時。又問艾家叔侄如何區處。

麻城璧這才乜著眼看向艾萬年:“毓華,你今天還是跟我回去?”

“去,怎麼不去,去了還要再喝!”艾萬年晃晃悠悠站起身,一手挽著艾澄,另一手攙著麻城璧,三個一道出門。

艾萬年叫麻家的家丁扶他們自己家少爺上車,又看到烏金等在一旁,便要把艾澄推了過去。艾澄卻自己扒住門框,叫烏金去扶艾萬年。

艾萬年揮開烏金:“我不用你小子管,照顧好你少爺!回去後不準亂說,不然我越過你少爺割了你小子送宮裏去!”又對艾澄道,“我托你的事兒,明天別忘了。”說完便自己上馬,跟著麻家的車離開了。

艾澄目送他們走遠,這才偏頭看著烏金傻笑。烏金此時帽子頭巾都不知道哪去了,發髻是鬆得,衣襟也沒掩嚴實。借著妓館門前的紅燈籠,艾澄看到他脖子上又好幾塊紅痕。

“我看你這一天倒也挺快活,難怪不來催我走。”艾澄抬起一隻手在烏金脖子上指了指,“這是怎麼回事,夠野性的啊!”

烏金被他笑得臉上紅一陣黑一陣,閉著嘴掖了掖衣服,又來掰艾澄另一條胳膊。

艾澄乖乖鬆開手,又說:“你放心,我回去肯定不告訴化玉,隻要你不囉嗦,誰都不知道……”話未說完,忽而酒意上湧,哇得吐了一地。

烏金忙進去尋龜奴要水給艾澄洗臉收拾。留艾澄自己站在台階下。

艾澄頭暈眼花,倚著牆壁又吐了兩次。這當口有人湊過來,圍著他“少爺”,“相公”,“大官人”得叫。艾澄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有四隻鳥爪子一樣的手掌,又勉強抬頭,見是兩個小乞丐,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他摸了摸身上,才想起錢都在烏金那裏。而小乞丐還以為他要給錢,趕忙跪下,哀求得更緊。這時候烏金已經趕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龜奴。龜奴嗬斥開兩個小叫花子,烏金則用塊濕手帕幫艾澄胡亂擦了擦頭臉。

艾澄這時略精神了些,便讓烏金給小乞丐們些錢。誰知烏金才往把手伸到懷裏,打暗處又跑出幾個成人,老的跟著小的跪在台階下討錢,又有幾個年輕些的幹脆跪在馬車前,手裏抓著車輪。烏金摸出幾枚銅錢拋到邊上,也隻有兩個小的跑去撿。剩下的還在討要不休。烏金這才知道不妙,又拿出一吊錢,用力遠遠一丟,幾個乞丐哄然去搶。烏金趕忙趁機將艾澄推上車裏,自己也跳到車轅上,趕馬離開。有兩個乞丐還扒著車輪不放,這時手指被壓過去,痛得哇哇叫。烏金聽到也不理會。

艾澄聽到外麵哭聲,掀開簾子探頭看,見車後哭聲叫聲罵聲嚷成一片。他本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先遭烏金喝怪了一句:“都是少爺濫好心惹得!“

怎麼又是我的錯?艾澄心中不平,但又怕嘔吐不敢張嘴。隻好閉上眼,依靠著車廂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