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躺在床上,把婦與保長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婦進來看她,才裝著睡著。婦也裝作不知地給她蓋件衣裳,退了出來。過了半個時辰,女子坐起來,說要走。此時已日落西山,片月東升。婦聞言到床前,假意說:“天都黑了,你不怕嗎?”女子說:“這近,不怕。”婦說:“既然執意要走,就不留你,隻是得叫保長送,我才好放心。”女子故躊躇片刻,說:“送也好,隻是先生最好能先走一步,到村西等我,我晚一會兒到,別被人看著說閑話。”婦笑著說:“說得有理。”就出來,把同女子商量的跟保長說。保長已聽到她們的談話,未等她把話說完,就笑咧著大嘴,起身出門,直奔村西而去。
保長走了一會兒,女子又扮下男裝,對婦說了句:“謝謝姐姐!”即出門,先往北走一程,才折向村西去。保長在一棵大樹後麵站著,早已急不可耐。見女子來,上去就要擁吻。女子笑著推開他,說:“這裏不是地方,就到家了。”保長遂止。兩人往西走沒多久,臨近一村。女子指著村邊黑的一所單門獨院,低聲說:“就是那裏。”兩人悄悄進入那院,又開門進了房間。女子點上燈,保長回身閂上門,就脫衣,要行交歡之事。女子止住鄭重地說:“咱倆雖是初識,看你也是條漢子。可要好合,也不能一點儀式沒有,咱就共飲交杯酒吧。”保長急著要做那事,自是順從,就說:“行行行,你說喝就喝。”女子哂笑,輕舒纖手,滿斟兩杯,遞一杯給保長。兩人交臂,各一飲而盡。保長把杯子一丟,就去拉女子上床,但卻身不由己,一頭栽到地上,七竅流血而亡。
保長一死,女子即收拾行裝。其實她非是商友人的親戚,而是商高價賄買的職業殺手。她和保長用來喝交杯酒的杯子,有一隻是預置了毒藥的。她以色相把保長勾引到這租住的地方,將其毒斃,是履行與商之約。她把行裝收拾好,剛走出院外,來接她的馬車也到。她登車揚長而去,很快就在暗夜中無影無蹤。
女子前腳走,一直躲在暗處的商便後腳到。他一進房間,就賞玩地盯著保長的死態看。先是站著看,站累了,就坐著看。看了一陣,從口袋裏掏出劉二的舌頭,像玩小玩意兒似的在掌心顛著。顛了一會兒,塞到保長口中。之後,在室中來回踱著步,心裏充滿著連殺兩人、報了深仇大恨的那種愜意。為了徹底脫離幹係,他沒有即回家,而是遠遊了幾日。歸家後對婦溫存有加,同若初婚時。婦因此疑畏漸消,笑顏逐開。過數日,商對婦道:“我們破鏡重圓,應該慶賀慶賀。把你父母請來,一起吃頓飯可好?”婦當然求之不得,即去娘家致商之意。到了約期,商早早地起來沽酒買菜。酒菜買來,婦父母也到了。商敬茶敬煙,親熱周到。小兩口不和的事,婦的父母也有耳聞,現在見他們好成這樣,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商一麵陪著嶽父母,還一麵不時到廚房看看。做了幾個菜後,婦對商說:“雞也有了,肉也有了,就是沒有魚。要能有魚多好。”商說:“有,是活的,幾天前就買了,在甏裏養著。你要不提,我還忘了呢。”婦說:“太好了,等一會兒我把雞燉上,就去逮來調理。”商在廚房待了一會兒,又回到客廳陪婦父母說話。商從坐的位置外望,可以看到廚房。過一會兒,見婦拿個小盆,出廚房往後院去,判斷是到甏裏撈魚,就說要去上廁所。婦父說他也去,兩人就一陣走。因廁所和甏都在後院,兩人到後,都見婦探身在甏裏抓魚。商先進的廁所,用了出來,婦父才進去。商見婦此時半個身子還探在甏中,知道殺她的機會來了,急走幾步到甏前,抓起她的雙腿往上一掀,就把其頭下腳上投入甏中,然後從容回到客廳,和婦母說話。不一會兒,婦父也回來了,三人又接著話茬拉家長。拉了一時,見廚房老是沒動靜,婦母就過去看。看了回來說婦不在廚房。婦父說:“上廁所見她在甏裏撈魚,出來就不見了,那她是回來了,你再找找。”婦母又到各屋找了一遍,也是沒見。商說:“會不會出去了呢?”三人就一起到院外找。左鄰右舍都問了,都說沒見。婦母忽然像悟出了什麼,“哎呀”一聲說:“甏深,是不是出事了!”說了就慌慌張張往後院奔。商和父也都跟著跑過去。到了後院,婦母從甏台上到甏口,往裏一望,立時昏了過去。婦父不明其故,急上到甏台上,一邊扶住她,一邊向甏裏看,見女兒頭朝下豎立甏中,水沒及腰,即就號啕大哭起來。商急忙扶下父自己上去。上去後佯作詫態,才抓住婦腿往外拽,拽出來見人已死。
婦溺於甏,是商設計的又一圈套。其家甏深一米七八,腰圍最大直徑卻僅六七十厘米。為使婦在撈魚時必探身其中,兩天前他就將甏水減取至半。婦倒栽甏中,身體被細長的甏體卡著不能翻轉,頭胸又都浸在水下,既無法自救,也無法呼救,隻有死路一條。商謀的精妙之處在於,商當著婦父母的麵殺死婦,卻又把死責歸咎於婦自己的不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