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成: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06(1 / 2)

她淺淺一笑,問:“你不相信?”

他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心底似有萬蟲齧噬,再無寧日。

她伸出自己小巧而細嫩的瑩白手指,慢慢地撫上他的臉,從額頭撫到下巴。

我震驚地望著那個小姑娘。

她顏若初夏清荷,雙靨含桃花,眉如青黛,形若遠山,如淡墨揮就,輕輕一筆,帶出千萬顏色,清麗不可方物。

然而,在淒淒的薄白月光底下,她卻沒有影子。

我心神一凜,原來……

她——

她竟不是人。

而是一隻魅。

他不解地望著她,見到黑暗中的她依然在笑,笑靨如花,一雙千尺寒潭般深邃的水眸裏波光熠熠、笑意盈盈,在一襲清泠如水的月光底下,更襯得她臉頰隱隱如玉色一般白皙,他突然覺得不那麼害怕了,但心底依然有什麼,依然有什麼在困擾著他,使得他心亂如麻、焦急如焚。

所以,即使心底深處不是那麼害怕,他單薄瘦削的身軀在這凜冽刺骨的寒風中依然抖得如篩糠,顫得如斷弦。

她的手指慢慢伸到他後腦勺。

一股寒氣驀然從他腳底竄到他寒意濃重的心底,驚起一片漣漪,再從心底直直上升到他腦門心。

望著她的動作,我驚覺她要做些什麼,腦中神識如春雷般炸開,立時轟鳴一片。

我想要出手阻止。

然而,遲了。

下一刻,那個士兵的神色變得異常痛苦,茫然的眼驀地圓睜,眼大如銅鈴,瞳孔卻極度收縮,最後收縮成一條直線。

夜色正濃,北方涼颼颼的寒風陣陣如吼,嘶叫著亂卷而來,摩挲著周遭枝椏草木,沙沙作響。打在偏瘦唐兵的身上,不偏不倚,如淬了毒的鞭子般,凜冽刺骨,寒徹心扉,可他卻絲毫不覺得寒冷,倒似心底的寒意勝過這身上的寒意。

此時四周死寂,闃然無聲,惟有幾陣陣蟲鳴在鬱鬱蔥蔥的草木叢中窸窣響起。天穹一片漆黑,偶爾有盤旋的禿鷲發出一兩聲尖厲嘶叫,嘶叫聲一聲聲跌落下來,撲進他耳朵裏,撕心裂肺般抽痛起來,周遭的一切聲音,此刻聽在他耳中,都顯得是那麼的淒厲陰森、慘烈駭人。

慘白的月光下,葳蕤芃芃的草木繁枝中,有皎皎月色瀉下的一壁淒烈柔光,那壁柔光裏有一縷淡淡的側影,那暮靄般的側影在如吼凜冽的寒風嘶吼下,頃刻彌散開來。一抹殷紅色的鮮血驀地灑在那一縷淡淡的側影上,留下一抹鮮豔欲滴的暗紅,慘烈驚懼,令人心驚肉跳,觸目驚心。

原來是那個著緋衣的小姑娘,硬生生將他的腦髓掏了出來。

而後,她將他的腦髓隨意地扔在地上,用一張繡有朵朵雪色臘梅的雪色絲帕把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擦拭幹淨。

目光冷漠,神情冷淡,倒似是在做一件賞心悅目的美事。

我心底湧起一股源源不斷的寒意。

這隻魅,行事如此狠辣毒絕,若我不除了她,倒妄為一代玄仙了。

須臾,她望著不遠處燈火閃爍的士兵紮駐營地,眸子裏閃爍著熠熠精光,像是獵手發現了極其美味的獵物般。

她冷冷一笑,道:“他敢指揮你們偷襲我們,我們就不敢還回來麼?這一次,我們也要讓他瞧一瞧咱們妖族的力量……”她揮了一揮小巧細嫩的瑩白手指,指揮著等待在她身後的半人半妖的怪物們,頓了一頓,又是一笑,“咱們妖族的力量,永遠是你們這些人類無法想象的,這一次,會讓你們輸得很慘的,輸得死無葬身之地,哈哈哈哈……”

話畢,她縱身一躍,魅影翩躚,便要躍至人煙密集的軍營。

“妖孽,休得放肆!”一聲嬌喝,我變回人形,從葳蕤茂盛的樹枝裏跳了下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偏過頭來。

我一襲素色衣裳,在風中繾綣若雲,飄飛翻卷。

臨風而立。

遺世而獨立,羽化而登仙。

我將頭顱揚得高高的,傲然又冷漠地瞥著她。我以為她看見我出現了,會害怕我的神仙身份,誰知,她竟猖狂一笑,嬌媚的小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表情,她道:“我道是哪裏來的大人物,原來是個不知死活的神仙。可是……”她目露凶光,一字一句地說:“縱然你是個神仙又如何?我又不害怕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