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成: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05(1 / 2)

偏瘦的士兵冷冷哼了一聲,立馬把頭偏向一邊,不再看他們。

略胖的士兵見到他這副不知錯的模樣,正要握緊拳頭打他,卻被那個中間人死死擋住,費了好大的勁兒還是沒掙脫開來,便泄了氣,鬆了手,坐到一邊,也不再理他們。

三個人一下子冷了下來。

周圍氣氛變得極其糟糕古怪,空氣似乎也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藏在隱蔽處,見他們這個樣子,微微歎了口氣。

圓圓燈籠裏的燈花依然無聲無息地燃燒著,發出劈啪劈啪的細微破碎聲響,像是撚子長毛了,用微弱細火一根根燒掉而發出的聲音。

燈皮還是如死人皮般慘白,像是刻意塗抹上去的淒烈顏色,卻又細薄粗糙得不像人皮,那燈皮倒像是糊了一層又一層的白紙。

此時四周死寂,闃然無聲,惟有幾陣陣蟲鳴在鬱鬱蔥蔥的草木叢中窸窣響 。

天穹一片漆黑,偶爾有盤旋的禿鷲發出一兩聲撕心裂肺的的尖厲嘶叫,嘶叫聲一聲聲跌落下來,跌落在三個士兵的心裏,驚起一片驚悚恐怖的漣漪。

許久,略胖的士兵呼出一口氣,尷尬道:“呃……我突然覺得尿急,先找個地方撒泡尿,你們先玩,不要生氣了……先前是、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暴躁粗魯的……啊啊啊……忍不住了……撒尿去了,鄧兄弟,對不住啊……”

偏瘦的士兵還是一言不發,繼續沉默。

隻聽身後簌簌幾聲,那個略胖的唐兵便消失在葳蕤茂盛、鬱鬱蒼蒼、莽莽蓁蓁的林木叢中。

不胖不瘦的士兵對著偏瘦的士兵微微一笑,道:“別與他計較,老樣子了,刀子嘴豆腐心。有時候脾氣雖暴躁了點,但心腸還是好的,為人很是耿介諒直,多與他交往交往,你便知他脾性了。”

聽到那個不胖不瘦士兵的話,我略為讚同地頷了頷首。

聽罷,那偏瘦的士兵柔和笑笑,“沒事,隻是突然有些想家。”

不胖不瘦的士兵自信道:“鄧兄弟大可放心,那些蠻夷人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就算他們兵力尚存,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們的領地也會被咱們英勇神武的士兵攻下的。而且如今他們沒水沒糧,就算咱們不去攻打他們,他們也會被餓死渴死的,事到如今,投降是他們惟一保存兵力的辦法……”

他頓了頓,目光熠熠灼灼地看在他,道:“回家之路不遠了啊……”

偏瘦的士兵苦澀一笑,道:“但願如此。”

略胖的士兵去了很久都沒回來,他們也沒在意。

這時,蒼穹深處掛著的星辰益發熠熠晶亮,在天際一閃一爍,像撲扇撲扇眨著的明亮大眼。圓月當空,夜色正濃,冷涼若水,淒淒的薄白月光傾瀉下一片盈盈銀輝,撲落在慘白一色的燈皮上,驚起隱隱的波紋,呈現出悶濁灰撲撲一層氛埃顏色,淒厲陰森、慘烈駭人。

四周愈發變得死寂幽謐起來,先前還聞有窸窸窣窣的蟲鳴禿鷲嘶叫聲,如今卻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他們就像被封閉在一個巨型的透明消音盒裏,無論發出怎樣的聲音,都會被吸納消散。

半晌,偏瘦的士兵身後有草木簌簌作響,他卻沒在意。

不胖不瘦的士兵卻驚恐地睜大雙眼,臉色煞地變得慘白,血色全無,全身驀地變得冰冷,他伸出慘白冰冷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偏瘦唐兵的身後,發出一陣陣破碎淒慘的細微嗚咽聲,“你、你身後……啊啊……啊……”

偏瘦士兵終於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奇怪地轉過身——

在他身後,站著一個隻有半邊臉的怪物。

他穿著和他們一樣的鋥亮鋥亮的銀黃色鎧甲,隻是身材略胖,肥肉一堵一堵的,擠得鎧甲微微向外綻開。

望見他,我瞪大雙眸,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鎧甲上麵沾滿泥土與草屑,泥土是新的,草屑亦是鮮綠的,像是才沾到身上去。脖子以下的地方沒有任何奇怪,最恐怖的是,他的臉隻有半張,像是臉上破了個大窟窿,似是被什麼厲害的怪物活生生撕下了半張臉。

但是這被撕下的半張臉上還有隻血淋淋的眼球,連著殘留的組織、神經與肌肉,在他們麵前一晃一晃的。完好無損的半張臉上,本是眼睛的地方卻隻有一個大血洞,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挖去了眼球,還有源源不斷的汩汩黑血一股股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