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此次歸來,攜聖旨求皇後之位。”
明黃色的聖旨被蕭辭爾稽首舉於頭頂之上,清朗的聲音響徹崇政殿,堂下一片嘩然,片刻又轉為沉寂。
宣和三十年先帝頒婚律,自此臻國上下一夫聘一妻,不可納妾,不溯及既往。
皇後之位的尊榮不言而喻。
章鶴知高座龍椅,此事在他眼中不足為奇,以至於任誰也猜不到這深穀下到底藏著什麼,隻等這位望而生畏的尊主開口,孰不知最是平平,他道:“孫主簿,呈上來。”
聖旨被孫愚呈上後,蕭辭爾起身恭立一旁,隻聽章鶴知鄭重其事地問:“此聖旨確是先帝親書,眾位愛卿如何看?”
戶部掌天下之婚,丞相許敬早已按捺不住,側頭示意戶部尚書錢由。
錢由上前數步站定,恭敬道:“臣認為不妥,陛下與皇後的婚書已在戶部載冊,若朝令夕改,恐失信於民。”
說來都是聖上的家事,其它大臣理所當然地緘默不語。
章鶴知沒有催促,隻是在注視蕭辭爾的反應。
蕭辭爾眼底的輕蔑一閃而過,笑著側身問刑部尚書袁昭:“請教袁大人,先帝賜婚在先,戶部載冊在後,算不算重婚罪?”
“若論重婚罪,在於知或不知。” 刑部尚書袁昭直言道。
蕭辭爾毫不猶豫轉向章鶴知:“敢問聖上,您可知此事?”
“放肆,你不過一介草民,怎敢質問聖上。” 丞相許敬出言訓斥。
“許丞相,我乃先帝親封的瀟湘郡主,封地瀟城和湘城,今特來請命,有何不妥?”蕭辭爾目光如炬,頃刻變得平淡:“倒是您作為皇後的父親,按照婚律理當避嫌。”
丞相許敬也是護女心切,正要說什麼時,被章鶴知喝止:“許丞相不必多言,賜婚一事本就是朕向先帝所求,即日起許皇後送回許府,戶部按照先帝旨意載冊,刑部按律處罰。”
“按律,為官者重婚,免官徒四年加杖八十。” 刑部尚書袁昭道。
“朕認罪,暫由歧王監國四年,杖八十立即執行,徒刑滿後再複帝位。”
章鶴知說完之後,視線落於蕭辭爾,好像在說“這是朕欠你的,你不必內疚。”
這是朕欠你的,你不必內疚。
章鶴知,不可。
蕭辭爾想說這句話,喉嚨像是被扼住一般,甚至呼吸也開始紊亂。
掙紮許久,不過幻夢一場。
“辭爾。”
是梅時雨的聲音。
蕭辭爾的心神漸漸鎮定,如今是景和六年,正在去陵安赴任禦史台七品司務的路上。
本走的是一條複仇之路,怎會做一個如此奇怪之夢。
“辭爾,你剛才喚了數聲聖上的名字。”梅時雨抓著蕭辭爾的手臂,眼裏逸著關心,輕聲道。
情之一事,不念也罷。
既入陵安,免不得與章鶴知照麵。
蕭辭爾孤身一人,這“情”字是她複仇路上最大的障礙,她決定坦然麵對:“時雨,這兩年聖上的經曆,近日整理成冊給我。”
在蕭辭爾準備科舉時,梅時雨順帶就理出一冊章鶴知的事,這會正好掏出來給她:“除開政事,有一件事當是你關心的,後位依舊空懸。”
這一句話難免打開往事的匣子,如明鏡般映射。
宣和三十年,堯山關一戰蕭氏夫婦和先皇後懷居薇陣亡,禦駕親征的先帝章聞赫從瀟城領回孤苦無依的蕭湘,從此以郡主之名養在宮中。
蕭湘對章鶴知暗生情愫,終不得。
情場失意、官場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