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3 / 3)

喬月問:“你這輩子就認了過苦日子?”馬仁禮深情地說:“這片老土地,生了我,這片老黃河,養了我,再苦也是爹,再窮也是娘。我這叫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不過上好日子,我這輩子認不了!”

馬仁禮和馬公社坐在高坡上望著黃河。馬公社問:“爹,美國真像娘說的那麼好嗎?”馬仁禮說:“好啊,比你娘說的還好!你去不?想去就去,爹不攔著你。”馬公社發愁:“我舍不得爹,也舍不得娘,咋辦?”

馬仁禮心裏有事,不知不覺就來到牛有草家,他和牛有草倆人抻曬幹了的被單。牛有草問:“聽說喬月想去美國?美國好啊,咱沒去過,可聽說過,天天吃啥?牛肉!頓頓喝啥?洋酒!打個嗝都是肉味,放個屁都能迸出油腥子來。這麼好的機會,不去可惜嘍。”馬仁禮揶揄著:“後悔了吧?你當年要是不跟喬月離婚,如今這好事不就落到你頭上了?”

牛有草做鬼臉:“後悔了,腸子都悔青了。”馬仁禮乜斜著眼:“現在也不晚哪,你到喬月麵前,腿打個軟,脊梁骨打個彎,耷拉著腦袋去苦苦哀求,弄不好人家心頭一軟,就把你帶出去了。要不我幫你吹吹風?”

牛有草大笑:“那多謝了,等事兒成了,我拎著菜抱著酒,到你家祖墳前燒香磕頭,謝你八輩兒祖宗。”馬仁禮一鬆手,牛有草坐在了地上。馬仁禮笑著說:“人老了,手都沒準頭了。”

牛有草和馬仁禮坐在炕上縫著被子。牛有草說:“老實話,喬月背後找過我,她把去美國的好兒都跟我講了。一是讓我勸你將來跟著去,二是她最放心不下狗兒,讓我多花點心思照看好狗兒。這是屁話,狗兒是我兒子,我能不照看好他嗎?”

馬仁禮搖頭:“她以為出國就那麼容易啊?躺炕頭上做夢吧!”牛有草點頭:“我也這麼說的,可人家說眼下去不了,早晚都得去,我看她是鐵心了。”

馬仁禮咬著腮幫子:“我也鐵心了,一句話,在這老土地裏刨了半輩子,我就不信刨不飽肚子,不信撐不滿腸子,不信啃不上白花花的大饅頭!”牛有草搗了馬仁禮一拳:“仁禮啊,平日裏沒看出你長了硬骨頭,臨到這個事上,你是一根鐵條插到底,直著老腰不打彎,是個爺們兒!”

喬月在家唱呂劇《李二嫂改嫁》。狗兒一頭闖進來,他望著聲情並茂、手舞足蹈的喬月愣住了。喬月快步走到狗兒麵前,無限深情地望著狗兒喊:“這是哪兒冒出來的小蹄子啊!快坐下涼快涼快。”狗兒站著沒動:“姨,仁禮叔呢?我找仁禮叔有急事。”

喬月不說話,眼睛盯著狗兒,上上下下不停地打量著。她的目光落到狗兒的鞋上,那鞋開線了。狗兒看了看自己腳上那雙開線的鞋往後退著。喬月低身去脫狗兒的鞋。狗兒攔著喬月問:“姨,你脫我的鞋幹什麼?”喬月搶狗兒的鞋:“你把鞋給……姨,姨給你補補。”狗兒轉身跑了。

狗兒拿著半導體收音機跑到牛有草家,馬仁禮和牛有草正在拉呱。狗兒喊:“仁禮叔,趕緊聽廣播!”馬仁禮調整波段,廣播裏傳來全國恢複高考的消息:“下麵是人民日報社論《搞好大學招生是全國人民的希望》……”牛有草、馬仁禮、狗兒靜靜地聽著。

聽完廣播,狗兒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對著嘴喝起來。牛有草愣愣地望著狗兒。馬仁禮說:“看把孩子樂的!狗兒啊,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你回去抓緊準備,咱爺們兒要幹的事,一張嘴就得有音兒,一出手就得有響兒!”狗兒滿臉通紅:“仁禮叔,您就放心吧,我這就準備去。”說著急忙走了。

馬仁禮倒了兩碗酒:“大雨洗了一身汗,這才叫痛快!整點?大膽啊,咱們得為狗兒能有機會考大學喝一口,兒子要變金鳳凰,當爹的不樂和?”牛有草來了精神:“這事你咋不早跟我說一聲?還有一個多月高考了,狗兒能行嗎?”

馬仁禮真心實意地說:“前段時間我就聽到風了,當時就叫狗兒趕緊準備。大膽啊,我兒子公社和你閨女麥花念書都沒有天分,唯獨狗兒這孩子,腦瓜靈性,捧本書就不撒手,這幾年一直沒斷學習,應該沒問題。”牛有草高興地舉碗:“來,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