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1章(2 / 3)

牛有草在地裏查看苞米長勢,楊燈兒走過來。牛有草問:“燈兒啊,你們地裏的苞米長得咋樣?”楊燈兒說:“老貓不在家,耗子上碗架;大隊長不在,苞米稈子反天了,都伸著脖子拉呱呢。”

牛有草知道燈兒來的意思,就說:“燈兒啊,馬仁禮犯了事,那是他自找的。當初我勸過他,他就是不聽,還說要來個大翻身,要弄出點響動讓鄉親們瞧瞧,還說起了個新名,叫馬太大膽,這不明擺著要跟我頂一頂、碰一碰,分個上下高低嗎?”燈兒笑道:“咋的,你還不讓人家比你膽子大了?”

牛有草也笑:“讓啊,他想弄多大就弄多大。眼下出了事,我管不著,怪就怪他沒把心思放準地方,這樣也好,吃點虧醒醒腦子。”燈兒把話說明了:“大膽哥呀,再怎麼說,你兄弟倆處了半輩子,這麼多年,黑臉對白臉,吵也吵了,鬧也鬧了,可一遇到難事,你兄弟倆總能不拆幫地摟著膀子拉著手往前走。眼下你兄弟掉井裏了,你就幹瞪眼瞅著?馬仁禮動的啥心思咱先不管,可他到底是讓鄉親們摸到了實惠,望見了日子,那他就沒白當這個大隊長。”

本來,上級領導說,讓馬仁禮承認錯誤,就放他回去,可他就是不認錯。縣人保組隻好暫時把他送到拘留所。

牛有草來到拘留所,很誠懇地對所長說:“我和那個馬仁禮是一個村的,是村東的大隊長,我倆是父一輩子一輩的老熟人,我想找馬仁禮拉呱拉呱。”所長點頭說:“拉呱好,你那個老熟人鐵嘴鋼牙,犯了罪不承認。你好好開導開導他,坦白從寬嘛,他隻要承認錯誤,就可以回去了。”

牛有草一見馬仁禮就說:“看來這地兒不錯啊,小臉兒都待白淨了。”馬仁禮擠出一副笑臉:“這地方可好了,上頓肉下頓酒,你看我這牙縫還塞著肉絲兒呢。看來你是想陪我說說風涼話,拉拉呱?”

牛有草撇嘴:“倒是想了,可你把事兒都掖著藏著,也不給我機會啊!馬太大膽啊,你老了老了,咋還添毛病了?打魚賣魚,不管你安的是啥心,也算是為鄉親們做了件好事……”馬仁禮喊著:“牛有草,你給我閉嘴!士可殺不可辱!這事我是抖摟不清了,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牛有草望著馬仁禮一本正經地說:“這話說的硬氣,這麼多年都沒看出來,你還有扛著鐵頭撞金鍾的勁兒。不管咋講,咱倆是處了幾十年的兄弟,就衝這幾十年的熱乎勁兒,我得勸勸你。仁禮啊,這些年,咱們遇到多少坎兒,哪個不跟頭把式地過來了!如今這日子越過越亮堂,你還挺不過這一回嗎?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咱的罪咱不怕認!就算被擼個精光,扒掉一層皮,剜下一塊肉,咱吃飽了再說。你這幾天就忙著打魚賣魚了,你們隊裏的苞米都長成啥樣了,你知道嗎?咱老農民是幹啥的?你得趕緊回去管理你大隊的莊稼!”馬仁禮一拍牛有草的肩膀:“到底是處了幾十年的兄弟,我是得趕緊回去了!”

馬仁禮終於站在所長麵前承認了錯誤,交代了帶社員打魚賣魚的事實。所長說:“我們和人保組那邊商量好了,諒你是第一次幹這事,對你應該以批評教育為主,你回去好好反思,不能再犯。”

牛有草在一旁說:“他要是敢再犯,所長,你就拿我開刀!”所長笑著:“你倆整得挺熱乎,不會是親兄弟吧?”牛有草也笑:“我姓牛,他姓馬,不能同槽。所長啊,誰能不犯錯呢,馬仁禮認了錯,這事兒就別捅到我們公社了,我回去保證把他教育好,不會再犯錯誤。”所長點頭:“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黃河岸邊的老槐樹抖動著金色的樹葉,又是一個秋天。

喬月看完信,眼淚流了下來。她對馬仁禮說:“我舅舅的信說龍卷風襲擊了美國,他老婆和孩子在災難中去世,現在就剩下我一個親人了,他想讓咱們全家到美國去,幫著他打理家業。老馬呀,咱們都去吧,去了你就不用再受氣了。”馬仁禮說:“我受什麼氣了?”

喬月指著馬仁禮:“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這些年來,你頭上的帽子掉幾回了?戴上摘,摘了戴,你還嫌沒受夠啊?”馬仁禮說:“可我到底戴回來一頂大帽子。眼下,咱們國家和美國的關係是熱乎了點,可咱老百姓是說去就能讓你去的嗎?別白日做夢了!”

喬月向往著:“眼下去不了,以後說不定就能去了,得早做準備。”馬仁禮扇動著眉毛:“我馬仁禮雖然這輩子窩囊點兒,但也講究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我去美國幹什麼?看人家過好了就去蹭日子?吃人家喝人家,認人家當爹娘?那是你舅舅,不是我舅舅,我沒臉待人屋簷下!這事打死我也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