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定親(1 / 2)

訂親又叫過大禮,一地一俗。

蘇州和紹興就多有不同,比如蘇州這裏,便不興女婿親自上門下聘,但紹興的規矩,就是從定親到娶親,一定要親自上門,表示誠意。原本都已經好由吳奐出麵下聘,但陳惇考上了解元,非同以往,便要大辦,更讓人歡喜不禁。

吳家要誇耀自己的解元兒孫,陸家要炫耀自己的解元女婿,兩家一拍即合,準備大開筵宴,這流水席鋪開了,分為內席和外席,內席在宅院之中,外席就大了去了,整整一條街,不僅遍請親鄰吃喜酒,遠近之人,便都能飽食加餐。

提前一月個張羅,直到今日,還嫌招待不周,不是謙辭,是真的招待不過來。且不外席,隻見參加內席的人,不僅有蘇州的太守、官吏,還有文章大家、丹青妙手、名士賢達,陸執懋這麼一數,卻發現奔著陸家麵子來的人居然還是少數,而多數都是奔女婿而來的,而浙江新晉解元的名頭雖然響亮,可三年就出一個,也不至於如此驚動,可見都是女婿平日裏交遊廣泛,人緣火爆的緣故。

內席上千張座椅,居然都坐的滿滿當當,而且還不斷有客人入席,隻因這陸氏和吳氏都是大族,沾親帶故的人太多,族譜上有名的,三代裏有親的,自稱本家的,鹹來觀禮。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如看廟會一般熱鬧。

陸近潛今日也難得收斂了跳脫的性子,迎來送往,好一番世家子弟的風采,環視了一圈人數,卻在老爹陸執懋耳邊道:“坐不下啦!”

“好好好,”陸執懋大為暢懷,“把二堂打開,在中庭也擺上酒席。”

兩人正著,就見大門外賀道:“文老爺來了!”

文嘉笑容滿麵地走過來,各道歡喜,他的禮物可與眾不同,因為是詩畫傳家,所以送上了文征明的畫作,另有大畫師仇英的賀禮,也是一幅畫,竟是他仿唐朝閻立本的大作。

文嘉帶來的不僅是文家的賀禮,還帶來了蘇州其他幾家豪門的禮物,盧、馬、劉三家不比太倉王氏和潘氏,有子弟跟陳惇同學,又不敢裝作不知道,隻好托文嘉帶來賀禮。

蘇州所謂八大豪門,其實真正的豪門不過吳、陸兩家罷了,其他六家都是攀上的名聲,妄圖與兩家比肩。如今陸吳二家居然結為了親家,這本是好事,豪門之間本來就相互通婚,以為常事。但人物是陳惇,就讓他們笑不出來了。

要他們仗著資本雄厚,腰纏萬貫,那是自以為得意,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然而卻在陳惇身上接連嚐了兩次敗仗,這讓六家不是將陳惇恨之欲死,也都戒懼警惕。但要讓他們生壞心眼,背後傷人,他們也不敢——因為陳惇當初沒有依托的時候,都能將一個蘇州城攪得周寒徹,如今有了陸吳做靠山,誰還能奈他何?

如今聽陳惇定親,六家商量許久,忝著臉來試探試探,看能不能緩和這僵硬的關係,有這個心,卻不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筵席上,這讓他們也感到十分委屈:連胡宗憲都不計較他們了,怎麼這子還似乎想要揪著不放呢,一點好臉色也沒有呢?

其實陳惇沒有好臉色是因為不僅胡宗憲要放過這些豪門,連外公吳奐也都勸他得饒人處且饒人,蘇州這些豪門平素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細數起來差不多都攀著親,就算沒有攀親,生意上也都有往來——蘇州這些豪門也妙地很,在生意上鮮少存在競爭的關係,反而幾乎都是互補互惠,你家種著茶園,我家燒著瓷器,這陶瓷罐裏裝著茶葉,兩家還捆綁銷售呢。

其實讓陳惇放過他們,還是吳奐到了一點,那就是這些豪門雖然在走私上麵很猖獗,但在興建家鄉、修橋鋪路上也不遺餘力,蘇州的很多城建,什麼名賢祠,什麼太守廟,還有很多非盈利性質的慈善機構比如漏澤園,都是他們出資興建的,蘇州之所有東南最大的學宮,也是這些人每年資助的結果。

在胡宗憲和他們約定不許走私之後,這些豪門還真有了一些改變,其實主要還是因為蘇州能借著織染局的東風同西夷進行貿易,這些人走私還不是走私的瓷器、茶葉、絲綢,如今另辟銷路,雖然利潤降低不少,但總比浙江好得多,要知道在聽蘇州能每年一到兩次招徠西夷商人通商貿易的時候,浙江的商人眼紅到不行。他們被胡宗憲禁斷走私那是沒有門路可走了,居然紛紛湧入蘇州。

這些豪門自然再不敢生耗,夾起尾巴來,對陳惇賠上了十萬個心,送上來的賀禮那叫一個豐厚,都跟自己女兒出嫁,陪送嫁妝似的。

“平湖本家送來賀禮——”

眾賓客在聽了錦衣衛大都督陸炳也送來了賀儀的時候,不由得瞠目結舌,紛紛起身,伸頭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