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薦卷(2 / 2)

眾紛紜,意見難以統一,作為主考官的唐順之胸有成算,他將卷子分成了九份,恰好是每個考官麵前十張,然後讓每個考官從十張卷子裏薦出最好的那一張上來,將號碼記住,然後將卷子打亂,重新薦卷,如是三次,然後核對號碼,將出現三次的號碼留下來,一共兩個,出現兩次的號碼一共八個。

“前十名出來了。”眾人這下哈哈大笑道:“主考大人的辦法管用啊。”

排定名次主要就是排前三名,連前十名都不算什麼,因為隻要取中鄉試,管他什麼名次,就有了上京趕考的資格了,隻不過前三名與眾不同,需要領銜眾望,尤其是解元,這個名次是能影響之後的會試乃至殿試的,畢竟浙江一省的解元,怎麼也要拿得出手才是。

而兩份卷子難分伯仲,一樣的基調純熟,清真雅正,幾位考官再讀一遍,還是感覺仿佛有清香撲鼻而來,不由得嘖嘖稱歎,連連誇讚。

眾人左看看,右看看,居然實在難以評判高下,便一起來到唐順之麵前,請他來斷。

唐順之對所有文章的優劣了若指掌,就評判道:“四書論述,體製樸實,書理純密,立意遠大,任誰都可以做這榜首解元。隻不過一個四平八穩,和柔老成,一個激揚慷慨,揮斥方遒。若以我來,是更加喜歡後一個,因為我大明的士子,不能暮氣重重……”

他話還沒完,就聽一個聲音不屑道:“的好聽,難道不是故意要把案首之位,留給自己的弟子嗎?”

眾人議論不息,都問道:“王大人清楚,是什麼意思?”

“眾位大人還不知道吧,”王昆山哈哈一笑,陰陽怪氣道:“咱們主考大人有個優秀的弟子,連中今次紹興縣府院榜首,是個正兒八經的三元!”

“王大人謬矣,”唐順之道:“劣徒是先考了嘉靖三十一年的縣試,隔了三年才來考的府試,不算是連中。”

“但是三元不錯吧!”王昆山死死盯著他道:“如今高徒又在今次秋闈之中,如果高居第一,那就是難得一見的大四喜!我浙省多少年沒出一個大四喜了?”

眾人紛紛驚呼,“是真的麼?”

倒是旁邊的監官是紹興本地人,聽聞過這事,“確有此事,你們的這人名叫陳惇,在我紹興,頗有聲名,文名不亞於山陰的徐文長,科名不亞於諸大綬啊。”

提到徐文長也還罷了,因為像徐文長這樣的人,在考官的眼裏,屬於魁星不曾照臨的人,他們對一路聯捷的諸大綬、陶大臨之流,更為青睞。所以諸大綬的名字,在他們從京城趕來的時候,就不絕於耳,所以大家心中都有數,這所謂的餘姚孫鑨、孫鋌,山陰的諸大綬,會稽的陶大臨,都屬於考官心中默定,特別留意的人,在閱卷之後,眾考官還紛紛猜測自己會有幸點中哪一個呢。

但現在忽然冒出一個未曾聽聞的人,居然是一個三元,眾人一聽是紹興人,先是感歎了一番紹興聚集文星,然後才道:“既然是主考大人的弟子,大人瞞地好嚴,我等竟一無所知!”

唐順之就道:“劣徒僥幸得中三元,沒有什麼好誇耀的。”

就聽王昆山道:“三元自然非同反響,如今大人手上這兩張卷子,必有一張是令徒的,而大人舍去老成之作,什麼暮氣,而專門選擇少年意氣之作,如果我所料不錯,你所選定的這一張就是三元的卷子!唐大人,你摸摸良心,是不是故意要讓你那徒弟,高中解元?!”

唐順之嗬嗬一笑,不緊不慢道:“王大人要給我定罪,恕我不能領受。曆來考官之責,最重要的不是閱卷,而是示意下人科考的公正無私。所以如果在考試的時候,有親戚子弟在其中,主考必要先行降黜,以示公正。我唐順之不敢一生無愧,但在考試上,絕不敢徇私枉法,壞了國家的基礎。”

就拿嘉靖二十六年的會試舉例,這一年是徐階做主考官,但他的親弟弟徐陟卻參加會試,當時徐階就對弟弟,咱哥倆不能一個做主考一個做考生,這對我的名聲有礙,幹脆你今年別考了,三年之後再考吧。

但徐陟實在難以放棄,就跟老哥吵了一架,堅持要考,要這徐陟也是有真才實學的,不倚仗他哥也高中了前十,這讓眾人紛紛恭喜徐階,徐家要發達了,於是徐階更加畏懼了,二話不就將親弟弟降到五十名開外去,連皇帝都驚動了,但徐階是皇帝的話也不肯聽,考試結束了,徐陟是把他恨死了,但下人都稱讚徐階的公正無私,因為徐階能這樣對自己弟弟,他又怎能為別人徇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