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想了想還是沒有寫,忽然興致起來,便在牆上塗鴉起來,隻見一筆下去,一條弧線,又一條曲線,一個大腦袋就出現在了牆上,配上三角眼,倒梯形鼻……陳惇不由笑出聲來。
人人都是把自己往美了畫,隻有他陳惇能把自己的形象全毀了,還把自己畫成了一個啼笑皆非的大胖子。
這可真是有趣,陳惇又在腦袋上添了幾根頭發,正在怡然自樂,就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考房之前,原來是一個同考官。
陳惇收回了筆,又端坐在了桌前,隻等這考官離開了,他再將那畫補完。沒想到這同考官卻晃晃悠悠並沒有離去,反而抓起他的稿紙,眯著眼睛看了起來。
這考官看了一遍,也沒有什麼暗示,轉頭就走了,留下陳惇舒口氣,繼續畫起來。
等到交上卷子出來,陳惇隻感到整個人幾乎都虛脫了,回想自己在牢房一樣的考場中所呆的十,簡直不堪回首,他此時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以後再也不想來了。
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棧,陳惇要了一碗熱湯麵草草吃了,便一頭栽到在床上,連澡都不洗,臉也不擦,這一覺就睡了整整一。
然而此時的貢院裏,監臨官、謄錄官、對讀官、同考官分別就位,收卷所中開始清點卷子並進行初步的篩選。但凡破損、汙漬的試卷都會直接被剔除,用藍筆標注。其餘合格試卷則在彌封所將考生姓名嚴密糊住。
隨後卷在在謄錄所開始謄抄,謄錄所用朱筆,如果考生的卷子出現錯別字,謄錄管必須在頁麵上標注出來。
八名正謄錄官手下各有十二名書吏,正在緊張地謄寫中。然而其中一名謄錄官神色似乎不大好,手上捏了兩份卷子,遲遲不肯動筆。
手下兩個書吏深知其意,他們從自己謄寫的卷子裏抽出兩份來,悄悄送到了謄錄官手上,然後用兩隻手比劃了一下,做出了一個“蜜蜂采蜜”的姿勢。
沒想到外房忽然走進來一人,道:“你們這一房謄錄怎麼這麼慢,快點,對讀官等著呢。”
等這人離開了,這位謄錄官才憤怒地將手中的卷子扔在桌上:“……好個唐順之,設一個對讀官,還讓我們怎麼截割!”
書吏們大眼瞪眼:“大人,這可怎麼辦啊,咱們可都是收了人家的……”
唐順之道高一丈,為防止他們在謄錄的時候做手腳,特設對讀官,由負責對讀的書吏,檢查謄錄的‘朱卷’與考生親筆的‘墨卷’是否一致,標注是否正確。這樣還讓人怎麼作弊,這位謄錄官和手下的書吏麵麵相覷,心中都想著自己收的銀子算是白收了。
十五位對讀官檢查兩份卷子是否無誤,不到黑,就查出了兩份卷子互相截割,張三的好段落截割到了李四的卷子裏,導致張三的文章開頭通順,到了後麵居然驢唇不對馬嘴,被對讀官揪了出來,送到了唐順之那裏。
“大人,這、這是……”書吏膽戰心驚道。
“這不是上頭吩咐的,”這位謄錄官陰著臉道:“這應該是……考生私自賄賂了某個書吏。”
唐順之當場發落了這名書吏,連帶著這一房的謄錄官也被關了禁閉,隻等閱卷結束後重重嚴懲。經過一一夜的奮戰,三千多份卷子終於謄錄完畢,仔細核對之後,隨即送至掌卷所,編上號碼,然後封存墨卷,將朱卷分為八捆,對應八位同考官,蓋上印記之後,送到了公堂。
公堂之上,唐順之把朱卷分成堆,用抽簽的辦法隨機分派給同考官。同考官閱卷後,選出好卷子推薦給主考官,由一正一副兩位主考官來決定是否錄用。
主副考官坐在堂上,八位同考官分坐左右。負責監視閱卷的官員就坐在他們邊上,瞪大眼睛監視閱卷過程。
大堂之上靜悄悄地,隻能聽到紙筆翻動的刷刷聲,考官們已經投入進了改卷大業中,好文章的評判標準其實很簡單,即所謂‘清真雅正’,而從四個方麵進行稱量,分別是“理法辭氣”,根據這些評判標準,同考官們要給每份卷子寫出自己的評語,大體程序就是:一眼看八股文段落、格式、錯別字,有問題的直接剔除,沒問題的接著往下看;如果闡述不正確、提出不合主流的觀點、詞不達意、顛三倒四,直接剔除;如果這些沒問題,就看文章內容,是否連貫、通順、是否有承接、照應、呼應,是否言之有物,是否闡明中心,將其中的假大空剔除;再然後看文章的用詞是否典雅、是否清醇——過了這些關卡幾乎可以算是通過了考官的篩選,隻要最後別被挑出什麼“禁用字”來,就可以被考官評一個不錯的評語,然後進行薦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