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來到杭州參加秋闈的時候,才驚奇地發現主考官他是認識的,而且非常熟悉,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老師——唐順之!
“先生,您是鄉試的主考啊,”陳惇死皮賴臉道:“您居然一個字都沒跟我提過!”
“跟你提幹什麼?”唐順之道:“難道我還能給你透題?”
“您當真不給我走後門?”陳惇道:“自古老師和學生,不都有這麼點默契,心照不宣的嗎?”
“心照不宣,”唐順之就嗬嗬道:“那你猜我現在心裏想的是什麼?”
“那太好猜了,”陳惇一秒鍾的猶豫都沒有:“那肯定是——我打死你個兔崽子!”
“雖不中,亦不遠矣,”唐順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子真希望我給你開後門?”
“不不不,學生那是開玩笑的,”陳惇急忙道:“學生是要憑真本事考中的人……疼疼疼,您下手輕一點……這個,您不是在舟山抗倭嗎,而且您是通政使,按製不應該主考啊!”
唐順之手上一頓,才道:“今年主考官本來是浙江提學副使薛方山,但因陝西盜匪猖獗,將其調任陝西鄜州整飭延綏兵備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商議的,就把我派來主考了。”
要唐順之的資曆和學問,主考那肯定是綽綽有餘了,下誰不知道荊川先生的大名,何況他在文壇的地位更是高高在上,隻不過按官製來,他是怎麼也不可能來當主考的——
任兩人絞盡腦汁,卻都無法猜到其實這項不合規矩的任命不是別人,而是嘉靖帝下達的,這就是他給陳惇準備的恩典,讓唐順之這個老師來為他主考,確保他輕輕鬆鬆順順利利過了鄉試。
然而唐順之看到自己的學生,即使十分鍾愛,卻也不會給他任何的便捷。而陳惇反倒是放下心來:“……先生,你不知道,原本我還在猜測鄉試的主考官是誰,大家都在猜,打聽主考的喜惡,現在知道是您,那我可就放心了,因為您博納百家,不管是險僻還是中正,暮氣還是激進,隻要文章寫得好,您是都可以錄取的!”
鄉試的考試就在八月,初六日唐順之和其他考官入場,先舉行入簾上馬宴,凡內外簾官都要赴宴。宴畢,內簾官進入後堂內簾之處所,監試官封門,內外簾官不相往來,內簾官除批閱試卷外不能與聞他事。考試共分三場,每場三,三場都需要提前一進入考場,即初八,初十一、十四日進場,考試後一日出場。
等到初八日的時候,不亮,數百名考生便彙集考場門口,鄉試的考試地點在貢院,貢院裏的監考很嚴,考生進入貢院時,要進行嚴格的搜身,以防考生的身上藏有“夾帶”。
貢院門口負責搜檢的是兵卒,但還有個點名的官員,叫做“識認官”,專門辨認考生的。
這個人拿著考試報名表喊人,被喊到的人就過去驗明正身,識認官就根據報名表即“印結”上所記載的考生的年紀、籍貫、相貌等,仔細辨認,以防替考。
而這個識認官似乎年紀有點大了,看人還很仔細,所以耽誤的功夫不少,急得後麵的人連聲催促。
“王紹,王紹!”識認官喊道。
陳惇後麵衝出來一人,擦著汗走上去,交上準考證,任他端詳。
識認官將他和手上的資料對照了一下,“麵白,還真挺白的,沒擦粉吧……耳朵貼腦,我看看,嗯,正麵還真看不到耳朵。微須……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