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門人黃省曾錄(2)(2 / 2)

先生曰:“三子固有力。亦有巧。巧、力實非兩事。巧亦隻在用力處,力而不巧。亦是徒力。三子譬如射,一能步箭。一能馬箭。一能遠箭。例子射得到俱謂之力。中處俱可謂之巧。但步不能馬。馬不能遠。各有所長,便是才力分限有不同處。孔子則三者皆長。然孔子之和隻到得柳下惠而極,清隻到得伯夷而極,仁隻到得伊尹而極,何曾加得些子。若謂‘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則其力反過孔子了。巧、力隻是發明聖、知之義。若識得聖、知本體是何物。便自了然。”

【譯文】

有人問:“孟子主張巧、力、聖、智之說,朱熹認為是‘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不知這種理解是否正確?”

先生說:“三個人(伯夷、伊尹、柳下惠)固然有力,也有巧。巧和力並非兩回事。巧也隻在用力處,有力而無巧,隻是空有其力。他們三個人若用射箭作比,就是一人能步行射,一個能騎馬射,一人能遠射。他們能射到目標所示處,就可以稱為力;他們能命中目標,就可以稱為巧。然而,步行射的不能騎馬射,騎馬射的不能遠射,各有所長,這就是才力各有不同。孔子則兼有三個人的長處,但他的隨和隻能達到柳下惠那樣的程度;他的清高隻能達到伯夷那樣的程度;他的以天下為己任的心情隻能達到伊尹那樣的程度,未曾再添加什麼。如果像朱熹說的‘三子力有餘而巧不足’,那麼,他們的力反而比孔子還多。巧、力隻是為了對聖、智作良好闡釋。若明白了聖、智的本體是什麼,自然就能理解了。”

【原文】

6.10先生曰:“‘先天而天弗違’,天即良知也。‘後天而奉天時’。良知即天也。

“良知隻是個是非之心。是非隻是個好惡。隻好惡就盡了是非。隻是非就盡了萬事萬變。”

又曰:“是非兩字是個大規矩。巧處則存乎其人。”

“聖人之知如青天之日。賢人如浮雲天日。愚人如陰天霾天日。雖有昏明不同。其能辨黑白則一。雖昏黑夜裏。亦隱隱見得黑白。就是日之餘光未盡處。困學功夫。亦是從這點明處精察去耳。”

【譯文】

先生說:“‘先天而天弗違’,因為天即良知;‘後天而奉於時’,因為良知即天。

“良知僅是判別是非的心。是非僅是個好惡。明白好惡就窮盡了是非,窮盡了是非就窮盡了萬物的變化。”

先生又說:“是非兩個字是一個大規矩,能否靈活應用,隻能因人而異了。”

“聖人的良知如同晴空中的太陽,賢人的良知如同有浮雲的天氣,愚人的良知如同陰霾的天氣。雖然他們昏濁清明的程度不同,但辨別黑白則是一致的。即使在昏黑的夜晚,也能隱約看出黑白,這是因為太陽的餘光還未完全消失。在逆境中學習的功夫,也隻是從這一點光明處去細致鑒察。”

【故事】王陽明的良知故事

有一次,王陽明平定了一幫土匪,就抓來強盜頭子問話,沒想到這個階下囚還有點見識,聽說過王陽明的“致良知”的學說,嗤笑王陽明:“王大人,你說人人都有良知,我卻不以為然。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們強盜土匪,殺人越貨,根本沒有良知良心!”王陽明沒有答話解釋,不動聲色,讓手下把這個強盜的上身脫光,把這個強盜下身的褲子也脫了,大家都不解其意,王陽明讓士兵繼續脫強盜的褲衩,強盜頭子慌了,捂著褲衩道:“大人,這個不能脫!怎麼見人啊!”王陽明笑了:“你不是沒有良知嗎,這就是良知!”這個人慚愧地低下了頭,再也不說話了。

人都有羞恥之心,這就是一個人的良知了,所以王陽明借用《孟子》裏麵的話,認為我們的心體就是“良知”,它在我們內心,並且與整個宇宙萬物融為一體。

在王陽明看來,良知是生來具有的,穿不穿褲子是一回事,穿褲子隻是一個假借,是一個事相,而良知隱藏在背後——人會感到羞恥,和人會為不穿衣服而羞恥這件事是兩回事。也就是說,人有“知”羞的本性,穿衣服卻不見得是本性。

王陽明的四句歌說清楚了這其中的差別:“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知善知惡是良知”中提到的良知,是一種心體的功能,而不是說一些風俗的事相,如是否穿褲子,是否搶劫,是否偷竊等等。

王陽明所說的“良知”,既是道德意識,也指最高本體。他認為,良知人人具有,個個自足,是一種不假外力的內在力量。“致”和“良知”結合在一起,就是王陽明的心學主旨。“致”是在事上磨煉,見諸客觀實際,“良知”是“知是知非”的“知”,“致良知”就是將良知推廣擴充到萬事萬物。“致良知”也就是知行合一。“致良知”即是在實際行動中實現良知,做到知行合一。